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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几条路线调查下去,最先出结果的,是失踪案那边。
这么多起失踪案,总有几起是留下过痕迹的。
这些蛛丝马迹,果然全都指向了那条巷子周围。
至此,众人已经可以确定,研究室一定就藏在巷子里,而一家明面上负责冷冻销售的仓库就是最可疑的。
再顺藤摸瓜,端木思他们查到的证据越来越多。
萧白和助手过去五年的行踪……
中央研究所与哪些机构展开过深入合作,与哪个基地联系最紧密……
周鹤处于军队系统里,在端木家的配合下,从他读军校开始的人际关系、升职变动,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按照端木思的说法,要不是姚容要得紧,她能把周鹤小时候的事情都查出来。
“这里说,周鹤有个手下,是城市规划局的技术要员。”
将手中的资料反复看了几次,姚容指着其中一行字,出声询问端木思。
端木思瞥了一眼,心下暗赞姚容看得仔细。
这在她厚重的资料里,就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行,结果姚容居然特意挑了出来。
不过,她还是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
姚容见她没反应过来,直接挑明:“萧白想要做些什么,就一定需要充足的人手,但现在他的势力基本都不在中央基地里。如果他想让手底下的人进入中央基地却不引人注目,你们觉得走哪条路最合适。”
“走地下?”鹿非试探道。
姚容赞许:“没错,就是走地下。中央基地的城市规划非常完善,地下排水系统更是先进,能通往城市每一个角落。”
方邵元皱了皱眉:“如果他们真的从地下走,我们该怎么拦截他们?”
姚容道:“排水系统四通八达,但大型排水口一定是少数的,尤其是位于基地外围、周围人迹罕至的排水口。”
端木思两手一拍:“我这就去查。”
“此事不急。”姚容看向方邵元,问道,“与曙光、光明基地沟通好了吗?”
方邵元点头:“已经沟通好了。他们带来的四百名异能者,都可以听从我们的调度。”
姚容又看向宋修平。
宋修平忙道:“我昨天也成功见到了江省基地长,江省基地长表示,他们会配合姚姨你的行动。”
他这几天名义上是出去闲逛,实际上是按照姚容的意思,与江省基地那边暗中接触。
端木思惊喜,原本她还担心人手会严重不够,但听这意思,曙光、光明、江省大基地的异能者都会配合他们的行动。
再加上西南本身就有的两百个异能者,以及她手底下的人……
人手堪堪过千,可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动手?”鹿非有些迫不及待。
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冲进那间门研究室,把受困的实验体全部都解救出来,又担心擅自行动会打草惊蛇,影响姚博士的后续计划。
“最多再等一天半。”姚容明白鹿非的心情,认真向他保证道。
鹿非只好按捺下自己的急迫。
安抚好鹿非的情绪,姚容跳到了下一个令她疑惑的问题:“我看到周鹤的小舅子在水厂工作,这个水厂,是专门给哪里供水的?”
很快,端木思的人就查清楚了。
看到资料上显示,这个水厂居然会给中央大会堂送水后,所有人都心中一惊。
水源和食物,这可都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
要是他们没有发现的话……
那后果简直想都不敢想。
“既然已经牵扯到了中央大会堂,不知道……”
姚容直视着端木思,微微一笑,平和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能不能亲自去见端木副基地长一面。”
***
一个小时后,姚容见到了端木副基地长。
端木副基地长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就像在见一个老朋友般,坐在茶几上亲自泡茶招待姚容。
姚容边喝着茶,边娓娓陈述。
直到姚容停下话语,也正好喝完水里的那杯茶。
端木副基地长微阖眼眸,突然问道:“明知道你在盯着他,萧白还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各基地重要人物齐聚在一起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下次很可能就是五年后了。以萧白的自负,他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的。”
“你很了解他。”
“大概能摸清他的一些想法。”
“那如果你是他,你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会议召开当天。”
“为什么?”
“那天是所有人来得最齐的一天,而且会有一场面向所有基地的公开讲话。”姚容微微一笑,明明神情谦和,却因为话语太过笃定,而流露出淡淡锋芒,“当然,最重要的是,五年前的那天,是末世开始的日子。在萧白心目中,这会是一个很有特殊意义的日子。”
她这份笃定,也感染了端木副基地长。
“周鹤站的位置太重要了,想做什么手脚都很容易,我会在会议开始前控制住他。”端木副基地长笑了笑,“正好那一天大会堂的安保,是由我来负责,这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这也是我要特意见您一面的原因。”
有些细节,与其让人转述,倒不如她亲自和端木副基地长商量。
“我早就听说过姚博士的名声,不过这一次见面,更胜闻名。”
姚容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收下端木副基地长的夸奖:“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会非常大,端木副基地长可能得提前知会基地长一声。”
端木副基地长点头,直接将后续的事情大包大揽下来:“我会与各方打好招呼。人手的话,我会再抽调千人配合你们的行动。”
……
这场暴雨一连下了整整七天,直到会议开幕当天,暴雨方歇。
中央基地重要领导、各大基地到访成员悉数抵达千人大会堂,在指定位置就坐。
许久没有露面的基地长强撑病体,发表公开讲话:“五年前的今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席卷全球……”
苍老而温和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基地许多角落。
在广播没有覆盖的地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起来。人头兽身的怪物潜伏在黑暗中,听从指令,向着城外的排水口汇去。
而大会堂周围的几栋重要建筑,全都被安装上定时炸药。
萧白坐在席位间门,含笑倾听基地长的致辞,右手指尖轻轻敲打表盘,默念倒计时。
可他倒数到“一”的时候,期待已久的爆炸声却没有响起。
萧白脸上笑意微凝,朝站在席位外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会意,悄悄退出大会堂。
可等了足足十分钟,萧白都没有等到助手折返。
萧白耐心渐失。
他知道,计划肯定发生了一些变故。
不过当看到坐在他周围的人,基本都喝了派发的矿泉水后,萧白又勉强保持了从容——
这些矿泉水里都加了料,只要能控制住这里的所有人,不愁各大基地不为他所用。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白的视线挪向斜后方。
姚容拧开手边的矿泉水瓶喝了几口,起身向主席台走去,开始向所有人介绍人造游戏手环这项技术。
萧白唇角微微上挑,总算是多了几分好心情。
“萧白博士,姚博士一说完,就轮到您上台发言了。”有人过来提醒萧白。
萧白起身,向着主席台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刚迈上主席台时,身侧一阵劲风袭来,原本守在角落的警卫瞬间门逼近了他,将他当场按倒在地。
萧白的头狠狠撞在地面。
因警卫没有丝毫留力,他的额头血流如注,温热的鲜血爬满他半张侧脸,倒流进他的耳蜗,令他视线模糊的同时,听觉也变得时有时无。
“怎么回事,警卫怎么会突然对萧白博士动手!?”
“我的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主席台比较近的人都目睹了这番变故,纷纷发出惊呼。
萧白手下的人起初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当喧哗声扩散开,好几个人都想冲向主席台,却同样被早有准备的警卫制服。
一个副基地长看向负责本次安保工作的端木副基地长,皱眉道:“端木上将,也许你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端木副基地长微笑道:“此事我已与基地长报备过,稍后会有人给出一个交代。”
给出这个交代的人,是姚容。
她暂时关掉了广播,走到萧白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萧白,怀里还抱着几个矿泉水瓶:“用这些水,给萧白博士清洗掉脸上的血迹吧。”
萧白目光落在那几个矿泉水瓶上,原本涣散的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这些水……”
“这些水,都是被你的人加过料的水。”姚容将水瓶全部递给了警卫。
“我告诫过萧白博士,越是自作聪明的人,越容易作茧自缚。你一定不认识这个警卫,但他的女儿,他年仅十岁、没有觉醒异能的女儿,两年前突然在中央基地里失踪。”
“七个地下研究所,上万具实验体,你以为你营造出来的好形象,能抵消掉你身上的笔笔债孽吗。”
“我知道,以你的聪明,事后可能会有人舍不得你死。所以,我想请萧白博士,亲自试一试这份药剂的效果,看看它是否真能控制人心、摧毁神智。”
警卫接过水瓶,直接拧开,一瓶接着一瓶,全部淋在了萧白的脸上。
即使萧白努力挣扎,还是无可避免地喝下了很多水。
他弓着身子,捂着胸口,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淋完水后,警卫按照姚容的吩咐,戴上塑胶手套,握住萧白的衣领,将他生生拖拽到主席台上。
原本已经关闭的广播又再次被姚容打开。
姚容站在主席台前,对着大会堂所有人,对着各基地正在收听广播的普通民众,再次做起自我介绍。
只不过现在,她不只是以科学家的身份站在这里,还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站在这里。
站在这里,向世人揭开萧白的另一面。
她不否认萧白的科研成果,但她想告诉世人,除了做出的那些成果外,萧白还做了些什么。
“一个小时前,中央基地曾经遭遇了一次恐|怖|袭|击。”
“当然,大家无需惊慌,在端木思上校的指挥,西南、曙光、光明、江省四大基地的配合下,这次袭击已经以最小损失平复。”
“袭击中央基地的,并非丧尸,而是一群实验体。”
听到这些实验体的年龄,听到曾经发生在实验体身上的暴行,听到实验体在死后都不得安宁,各基地里,不少民众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注意力放在广播上。
而听到实验体是被假扮成士兵的人骗走的,是被从基地里生生绑走的,许多人心头的愤怒都被点燃了。
当他们听到萧白的计划,当他们得知萧白的疯狂,这股怒火就燃烧得更旺盛了。
忽略所谓的光环,剥开那令人信服、敬仰的表象,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阴暗、卑劣、扭曲的疯子。
这个疯子,想用自己的喜恶,来决定整个人类群体的未来。
自诩为高高在上的神,随意剥夺他人之自由,肆意主宰他人之生死,毫无怜悯敬畏之情绪。
可凭什么呢。
即使这是末世,即使被选中作为实验体的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也有挣扎活下去的权利啊。
他们可能会死在丧尸口中,可能会死在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里,但绝不应该被如此残忍对待。
拖拽着萧白的警卫早已泪流满面。
如果没有那场失踪,以他的军衔,以他高阶异能者的身份,足以庇护女儿平安长大。
“萧白研制出了一种可以控制神智的药水。”
“五年前的今天,末世没有毁灭人类,所以他想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利用这种药水来控制大会堂的所有人。”
“基地长和端木副基地长先一步识破对方的阴谋,替换掉大会堂所有的饮用水,这才免去一场灭顶之灾。”
姚容终于将目光转到了萧白身上:“不如我们来听萧白自己说,如果他控制了在场所有人,他打算做些什么吧。”
这击垮萧白的最后一击,就让萧白自己来。
药效在渐渐发挥作用,萧白大脑钝痛无比。
鲜血彻底凝固在他脸上,映着他惨白如纸的神色,更显狼狈。
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几乎是听到了什么问题,就开口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广播前的民众悉数沉默。
这是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审判。
这场审判来自于民众心间门。
“杀人就要偿命,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做过什么。”
“活|人实验是被明令禁止的行为,我们尊敬他,是尊敬他为人类做出的贡献,自从他违背了一个科学家应有的操守后,他就不配再得到任何敬仰。”
“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去死吧!!!”
终于,广播前,民众给出了他们的反应。
萧白的罪行压倒了他的功绩。
他的罪孽不容辩驳,“伟大”这个词再用在他身上就会蒙尘。
他理所应当被钉在耻辱柱上,用余生所有时间门,向那些枉死的灵魂忏悔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