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从来是他的,可兴奋一直是别人的。
他既不觉得兴奋,也不觉得低落。偶尔他也会想一想,假如和人斗法时输了,他是不是能体验到何谓消沉……但从来没经历过。
从来没经历。
直到十二岁那年。
阿沐是那一年的初夏来到书院的。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剑修上大课的课堂旁边,在斗法台上。当时有师弟匆匆忙忙找他,说来了个“十分嚣张的红衣小鬼”,要“让大师兄出手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知道这些学剑的弟子们大多有胡吹的毛病,但不以为意――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好他也要去看看师弟们的上课状况,就去了。
后来他总是时不时回想那一天,觉得假如……假如他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就好了。假如他更思虑清楚一些,假如他观察更仔细一些,假如他能更冷静一些……
但一切假如,永远都是假如。
所以那一天发生的事,也绝不会改变。
他是御剑过去的。最初看到的,只是两个弟子在台上用木剑缠斗;其中一个穿着常规的墨蓝弟子服,另一个则果真是一身红衣。红色很鲜艳,烈烈如火,一眼就能看到。果然是很嚣张的颜色。
剑法的确不错。他想。
然后他落在地上,将太微剑抱在怀里,越过人群,朝斗法台走去。师弟们都在欢呼,或者也算一种洋洋得意、狐假虎威的恐吓;大多数人似乎都有一种天性,喜欢将别人的成就当成自己的,只因为他们都是男的、都修剑。
直到那时,他的心情都很平静,一如过去多年。
接着,他就抬起头,第一次真正看见阿沐的样子。
她也在看他――这是他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她那时十岁,小小的个子却不显得矮,穿大红的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里衣,头发一绺一绺地有些打卷,被一根发绳牢牢捆着。她手里拿着木剑,一身是汗,玉白的脸颊晕着健康的绯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从没见过那样清澈的眼睛,比太微剑的剑光更清澈。
站在斗法台前,他居然微微出了下神;莫名其妙,他竟想起了下雨。当这片青山秀水下起雨来,雨丝接连不断坠入水池;平时平滑如缎的水面,忽然就起了一圈又一圈涟漪。
她盯着他,居高临下,气势很足。接着她抬起那把小木剑:“喂,你也要来和我比?”
他听见她的话了。他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从来很简单的事,忽然有些费力起来。他止不住地想多看她几眼,看看她究竟哪里不同;同时,他又觉得她手里的木剑有点不大对头,可思维太分散,他生平第一次犯糊涂,什么都没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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