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挺坏的,明明那么喜爱她,还是要嫌弃她嗦。
但有一次,伺候他的人端来晚餐,打断了他的独自沉思。
“陛下,”尚食令轻言细语,笑容里是恰到好处的、挑不出错的恭敬,“每次陛下望着裴大人的书信,总是十分高兴,叫奴婢们看了也十分欣慰。”
高兴?
等尚食令带着人退下,他自己往铜镜里一看,才发现,原来即便是铜镜里模糊的倒影,他脸上的笑也不容忽视。
简直笑得像个刚定亲的傻小子。
他摸了摸唇角,一时有点懊恼:这成什么样子?要是叫阿沐瞧见,一定又要好好嘲笑他一番,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调皮的话。
可这么想着想着,他就又笑起来。
当他去细致地描摹她的样貌、举止,哪怕只是虚假的想象,他也乐在其中,永远不会厌倦。
他给她回信。
一个个地回答她那些嗦嗦的问题,再学着她,说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有什么想法,最后还是学着她,也问她好不好。
他总是一边回信,一边笑。他想,她哪里来的那么多事要说?他的生活就单调许多,无非是处理这个人、处理那件事,成天地看奏章。虽说纸张已经渐渐推广开去,但竹简仍旧在使用,他不得不两种奏章一起看,还是挺累的。
他一边这么有点抱怨地想,一边就不停地写。等回过神,他往往会发现,原来自己回信的内容加在一起,竟然比她写的更长。
这是否说明他比她还要嗦?那他大约并无资格去嫌弃她。
那就不嫌弃了。他们差不多,所以在一起刚刚好。
除了这些嗦嗦的内容,他们有时还互相给对方写诗。
这样肉麻的行为,是她先的。
她想要搜集民间的诗歌,还鼓动他也派官府的人去采风。为了让他重视,她就不停地给他写诗。
她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又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再写: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看得好笑,回她,问:阿沐要求哪个淑女?
下回她来信,就特意浪费了一整张纸,大大地写一个“汝”字。
看得他更好笑。
民间采风、编纂诗集这事,原也该做。他笑过了,就让吩咐下去,让官员着手去做这件事。
结果下一次,大约是初春时,她的来信里又抄了一首别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