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
半晌,裴沐才低低“嗯”一声,有些恍神地想,这倒是很像十一年前了。如同他们昨日还在那边雪野里,然后略去了所有这些年的波折,直接站在今日,才能有这样平和又两情相悦的一天。
“姜月章……”
她想说什么,又停下了。
他却握紧她的手:“我明白。”
两人相视片刻,不再多言,只向城中走去。
……
任城算是北方最大的一座城市,但在北胡的阴影笼罩之下,这里处处都能看见防御工事的痕迹。
这座城市的民风也远比中原粗犷,人人都配刀剑,说话声音能震天,带着一股“老子就算明天死了也值了”的凶狠劲儿。
虽然只是战争中途偶得的喘息时间,这座城市却也抓紧时间,释放出自己的热闹。
集市拉起来了。尽管并不多么繁华,商品也大多粗糙,饮食更是十分单调,可集市里无论是卖东西的还是买东西的,都拿出十成十的精气神,讲价讲得豪气,吵架也吵得来劲。
烟火气十足。
裴沐就逛得津津有味。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还停下来听别人吵架,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姜月章不看集市,就看她。他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这样就能获得足够多的趣味。
每当她回头说:
“你看这个!”
“这个的形状好像一只鸟!”
“他们说这是任城的特产!”
他就笑笑,问:“要么?”
她毫不犹豫:“不要!”
次数多了,集市上的摊贩就不高兴,板起了脸。这里的集市不大,人们大多彼此认识,加上民风剽悍,几个摊贩一对眼神,就酿出了点特别凶狠的意味来。
姜月章瞥了他们一眼,眼睛里压下一片阴云。这阴云是嫌恶,可这嫌恶也只是淡淡的、冷冷的,并不多么严重,好似只是一个惯于求全之人,因为在纯净的美玉边看见一块污渍,便打算随手擦去这点污垢。
至于“污垢”本身会如何,关他什么事?
当裴沐正蹲着地摊前,挑挑拣拣一个妇人卖的宝石手串――其实就是一些彩色的、大致打磨了一下的石头,姜月章便侧过头,往一个隐蔽的地方看了一眼。
皇帝微服,身边又怎么会真的一个人都不带?
那一处阴影里,有人点点头,悄无声息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夫君!”
裴沐出声叫他。
姜月章立即回转眼神,唇边已是略略带出一点笑:“嗯。”
“你带钱了么?”
皇帝陛下的微笑……忽然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