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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瞪口呆。

从来没有人这样吼过他,这样的气势……刹那间,他竟恍惚分不清时空,还要以为这是当年的茶陵山脉,面前气势汹汹的是那个他发誓珍爱的少女。

连周围的雪都这么像。

可分明不是。分明不是……对不对?

他回过神,陡然就为了自己的错觉而恼怒起来。他怎么能对着裴沐想起她?她是他少年时最珍贵的梦,谁也不能同她媲美。

他突然就愤怒了。如果说刚才的愤怒还夹杂着一点好笑,现在的愤怒就是真的愤怒。

尽管……这愤怒真正朝向的,其实是他自己。

“你要跪,便跪着罢!”

他冷冷说着,拂袖而去。

那一夜在落雪。宫中四处悬了灯笼,红彤彤的,照得地上的雪也红彤彤。

他沉着脸,吩咐宫人不准进来打扰,也不准去理裴沐。当时英华宫还在修缮,他自己一个人睡在紫云殿里,突然发现床格外大,也格外空。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推开窗户,看见星斗移转,发现已经是后半夜。她已经跪了超过两个时辰了。

他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突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他觉得身上有点疼,多半是骨痛要发作了。第二天他还有早朝,今夜骨痛的话,明日处理政务说不得会出差错。

连外衣都没披,他转身就走,而且越走越快。

黑洞洞的天和地面红彤彤的灯火交织,衬得连接天地的大雪越发茫茫。他走过冰冷的走廊,远远就看见台阶下一个人影。她还是直直跪着,笔挺如剑,动也不动。

他的心又开始抽搐,骨头也好像真的开始疼痛。

“……裴沐!”

心在痛,骨头在痛,连带太阳穴都突突跳着,让他整个头都在痛。他忘了自己走过去时,都愤怒地数落了什么、数落了谁,但他记得她有点迟钝地抬头,嘴唇冻得有些发紫,脸上带着一点惊讶和淡淡的迷惘,似乎连他是谁都分不清了。

他身上疼得更厉害。

“都愣着做什么――叫御医!拿斗篷……算了,滚!真没用,朕自己来!”

他一把将她抱起,转身走回殿里。她那么冰凉地靠在他怀里,所幸还有呼吸。

那一年……是了,那是他们相遇的第一年发生的事。那一年的冬天他们第一次爆发激烈的争执,她跟他赌气,可靠在他怀里时,还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到他颈上。

那一次,她好像还说了什么。

当她迟疑着来拥抱他,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却坚持不肯掉眼泪时,她似乎低低地说:“姜月章,你不要再这样怀疑我了。你再这样对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