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面上她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卜雨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烦大祭司大人了。”她不得不略侧过头,多少能让风雨的气息吹散她面上的热意,“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事,我就先告退了。”
大祭司听着她的话,却渐渐分了神。
因为他看见一滴雨珠。
那一滴普通的、寻常的雨珠,却不知怎么回事穿过了屏障,落在了裴沐的眉尾。
湿润的、小小的雨珠顺着他纤长的眉毛、细腻白皙如象牙的肌肤,缓缓滚落,一路拖出一道晶莹的水痕。
当它最后悬在少年精巧的下颔边缘、摇摇欲坠时,它已经变得很小很小,只有一点点。
可就是这要命的一点点,悬而不落、摇摇晃晃,一直晃到了他心底某个最深的地方。
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他想,他想……
他想俯身下去,贴在这个人的脸旁和颈侧,一点点吮吸掉那颗磨人的、恼人的、让人心痒的雨珠。
当他意识到自己这股冲动时,一种颤栗的心情统摄了他的大脑;他如坠云端,踉踉跄跄的对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和难以置信,可他却又分明站得很稳,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面对谁、做什么和想做什么。
“……大祭司大人?”
裴沐迟疑地出声。
男人浑身一震,仓促间却是猛地后退了半步!
他盯着裴沐,苍白的脸变得更接近惨白,皮肤简直像透明的,但在这吓人的透明背后,又隐隐有一层古怪的潮红。
他怔怔地望着裴沐,简直像在看某种无法理解的、从未见过的、让人绝望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猛兽。
“大祭司大人?”
裴沐眯起眼睛。她的耳朵还在发烧,但也就是这点让人头晕的热意,让她在某方面变得出奇敏锐。
她试探着伸手,想碰一碰大祭司的鬓角。
男人仍是死死盯着她。像一座宏伟坚固,却从内部开始悄然消融崩塌的冰山。
他忽然开口,声音略有嘶哑:“裴沐,今晚的傩戏,你是否要参加?”
裴沐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蠢蠢欲动的冲动也陡然凝固了。
傩戏不难,可脱衣服就要人命了。
裴沐收回手,假装给自己理了理头发。她用一种轻快的口吻隐藏尴尬:“还望大祭司大人另寻高明。”
他看了她片刻。
“……也好。”
转身的时候,他似乎踉跄了一下,可不明显。那沉沉如夜的长袍遮去了属于他的一切,而现在他只剩一个无声的背影。
“对了。”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足够克制,也足够冷淡。但当他略略回头时,正好一束阳光破开阴云,落在他眼睫上。
“雨停了。”大祭司平静地说,“现在开始,直到后日结束,都有晴空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