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再去看正北方的水幕。唯有那里的景象与众不同:旷野千里,野草招摇,大群妖兽被驱逐着,疯狂地往前逃窜,并在顷刻间践踏过了地面布置的陷阱机关。
木车与大队身穿皮甲的战士紧跟在妖兽群背后,他们高举火焰、拱卫着领头的车架,口中发出震天呼喊。
他们的车架上有土黄色的旗帜高高飘扬,上头绣着一只肢体怪异、神态凶狠的穿山甲。
“……无怀部?!”裴沐一个激灵,险些没能压住舌尖的惊呼。她脑中危机预兆大作,多年来的作战本能让她差点就直接冲出去,用手中的青藤杖将那大队人群横扫出去!
无怀部是大荒北方的部族,也是近年来的强族。他们作风霸道、习俗残忍,四处攻伐不说,还会砍下战俘的头颅,再串连起来挂在旗杆上,作为装饰品和威慑。
无怀部喜欢欺负小部,比如子燕部。裴沐以前也同他们零星交过手,很是厌憎他们。
而看水幕中无怀部的架势,竟是出动大军,要来攻伐扶桑部!
大祭司站在烈山之巅,冷眼看着百里之外的这一幕。可怖的骨白面具覆盖了他的神情,唯有那两点眼神仍是冷冷的,譬如不坠的寒星和不化的坚冰。
乌木杖平静前指,正对水幕中无怀部的祭司车架。那名祭司头戴兽首,颈上挂着一串婴儿头颅的白骨项链,正双手高举,燃起火焰以驱驰妖兽。
忽然……
水幕中的旷野上,响起了阵阵雷鸣。
黑风四起、电光四溅,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画面,陡然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然而,那雨又很是奇怪。唯有妖兽大军往后的部分被密密骤雨笼罩,而靠近扶桑部的这一侧却仍是阳光晴好。
无怀部祭司的火焰转瞬被浇灭,连带所有人都成了瑟瑟发抖的落汤鸡。
那祭司气得哇哇大叫,正要再次施展巫术。这时,大雨又突然化为一把利剑,凝聚着电光,竟是转眼就飞去,割下了无怀祭司的头颅!
——咚!
裴沐一惊,青藤杖眼看就要挥出,却发现原来这是扶桑部的鼓声。
水镜内外,都是扶桑部的鼓声。
——杀!!!
天地间,无数人声交汇,嘶吼出的却是同一个字。
云收雨歇,旷野中突然跳出了无数扶桑部的战士。他们戴着牛角、手拿盾牌和铁刃,嘶吼着朝无怀氏冲去。
——杀!杀!杀!!
——咚!咚!咚!!
鼓声伴着喊杀声,让冬日天空也染了腥红。
血肉飞溅、骨肉翻出。大荒上的战斗从来都是赤礻果礻果的搏杀,是在嘶哑的喊声中拼出的尸骨累累的胜负。
很快,失去祭司的无怀部大军被扶桑部尽数消灭,剩余的人跪倒投降,成为战俘。
其中,一名扶桑军队首领模样的青年就站在一排跪倒的战俘前,又抬头看来。他似乎能看见水幕,正以目光请示大祭司。
无数目光重新汇聚到大祭司身上。
隐藏在面具后的青年纹丝未动,冷冷的眼神也波澜不兴——除了更冷一些。
“杀。”他吐出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