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她心中那些嘀嘀咕咕的抱怨平息了。她又变得懒洋洋起来,漫不经心地想:也好,又白赚扶桑部两套衣饰。
祭司装束很贵重的。
不过,裴沐表面上可不愿意这么认输。她挑起眉毛,拿出部落小姑娘挑战利品的挑剔劲儿,说:“大祭司果然再体贴不过。属下实在窘困极了,所以……之前我们说好的,我的个人用度按您的规格来,能不能也一起发了?”
男人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奇怪地,他并未再次皱眉,反而又露出了隐隐约约的、一闪而过的笑意。
“也好。”他颔首说,“叫青龙一并给你。”
过分平静,就是笃定。所谓笃定,就是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什么事。
裴沐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有什么好怕的?她转念一想,反正大祭司又不会吃了她。
她就大模大样地点头:“好。”
大祭司盯着她。一种很有些新奇的情绪在他眼底浮沉,如孩子第一次见到蝴蝶破茧。为了不让这种情绪流露,他收回目光,回身重新看向参天神木。
“裴沐,你胆子很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子燕部势弱,如何养出你这样的脾性?”
“可不是么,我也替阿蝉亏得慌。”裴沐悠然道,“但说到底,终究是我知道大祭司有求于我,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男人的背影像是顿了顿——一个刻意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回头的标志,昭示出他惯于苛刻自身情感的习惯。裴沐观察并思忖着。
“哦?何以见得?”他声音忽然一厉,“副祭司,你真以为自己无可替代?”
“不是我以为,是大祭司表现得太明显,简直像故意叫我猜到。”裴沐直白说道,“扶桑部本就势大,大祭司更是天人之姿,又有神木作为倚仗。莫说收拾我,就是将我和子燕部一起收拾了,我们又能如何?可大祭司稍露实力就收了手,还又是许诺我们丰裕物资,又是指定我当副祭司——这么荣耀的位置,给一个穷困小部落的祭司?”
伫立在她前方的背影静静听完这一串话,忽然轻轻笑了一声。这次不是裴沐的错觉了。哪怕那只是很轻微的一声笑,不比蝴蝶振翅更明显,那也的的确确是笑声。
“不错。”他赞许道,“够聪明,也够懂事。不在众人面前说穿,而忍到我这里才显摆,为自己换取更多的筹码。裴沐,你很好。”
裴沐不料被他说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难免讪讪。她不算个多深思熟虑的人,但妫蝉他们比她更不擅长,所以多年下来,她难免多想一些、多计划一些,也难免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大祭司看似淡漠如冰、远离尘埃,事实上……能在扶桑部稳坐大祭司之位这么多年,如何会真正单纯?裴沐暗暗反思,提醒自己要更谨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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