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清净里,她步入庭下,瞧见西天玉楼有云,想来这雨,还得下一阵。
倏然一阵寒噤,蓬断悚然,急忙回头,却是什么也没有。
脚旁的欹器盈满了水,“喀”的一声叩首。
赵钺醒了。
一段小憩,见了一遍过去事,没养到神,反而伤了神。
梦里是少年时,以亡命徒试三尺剑。饲其以人之热血,则剑气贲张,如临云梦大泽,后来一纸御笔,剑便上呈天子,为他每日劈挥习练,渐生锈迹。
年岁稍长,领兵京北,黄沙百战,说不尽的艰难。断水断粮时有,四面被围时有,两败俱伤时有,后来一纸御笔,兵符上呈天子,为他亲付幞头文臣,渐囤尘埃。
再后来的事,便不受控制地走向混沌,朝前虚位,有名无实,离京食邑,声色浮空,野蛮饥渴,纵欲无度,奇怪的是,人却越来越内敛收容,心事千钧重,不露半分毫。
三年前,见到了官家亲赐名号的“小钱塘”。
听闻她十二便接圣驾,料想是轻贱,娇娇靡靡;未料是冰雪,乱琼碎玉。
于是夜里捏过的奶子,白日碾过的淫体,插过的肉穴,捅过的喉口,尽数长在那位飘飘艳艳的舞女身上,任凭发泄,又拒人千里。
不过,这回没有一纸御笔的说法了。他也能当一次弄潮的后手。
随从等在堂下,正如落汤山鸡,沥沥拉拉,奉着亲王私印,半刻不敢松懈:“大王,娘子请到了,如今在西向的——”
赵钺半阖着眼眸,长身架立在椅上,平日磨锋磋箭的指,不轻不重地点着扶手,似乎还没休息够。
随从犹豫着是否要闭嘴时,听到他极低的吩咐:“去给姜小官人传个话,许他一个时辰,到潮国公处报平安,今夜我要留他。传完领赏。”
随从掩不住雀跃,倒头拜退。
看着常清拾的侍者童子托了铜盘,盛了吃食,鱼贯而行,赵钺只是眉目沉沉,不发一语。待到最后一位侍者退下,他才起身,穿过道道长廊,走近西向的小室。
他武学造诣极深,不用推门,便知里边的人在庭前漫行,倒还悠闲。
突然的滞钝感,错杂的两小步,是察觉到门口有人了……赵钺轻轻地挑了一下眉,径直走过。
半刻钟以后,雅间大开,杏林巨贾之子方人鹭笑呵呵地坐在中间一席,手持建盏,侃侃而谈。庄毅亲王坐上,小钱塘坐下,二人相向,正经地试了一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