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说:“这两人,一个是一分场的劳改犯全志明,此人是个人才,学什么会什么,场里分配他去养猪,他就成了养猪的人才,他拌猪食都是按科学比例拌的,养的猪比别的饲养员好。不过他这人脾气不好,很执拗。”
杨君苏点点头,记下这个人的名字。
周主任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个女同志,叫孙展青,她父亲原来是一分场的高级兽医师,对猪牛羊等都颇有研究,还研究过猪饲料。孙展青一直跟着她父亲学。前几年,她父亲跟我一起被隔离审查,他没能挺住,大病一场去了。孙展青因为她父亲的成分问题,被未婚夫退了婚,硬生生耽误到现在,三十岁的姑娘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大家都说她脾气愈发古怪。不过她以前倒是个挺开朗聪明的姑娘。”
杨君苏考虑半晌,说道:“那个全志明略有些麻烦,我得运作运作。这个孙展青应该没问题,我明天就去一分场找她聊聊。”
周主任也被杨君苏的行动力给惊了一下,“你果然是个干实事的人,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就要开始行动了。”
杨君苏笑笑:“时间不等人呀。”
杨君苏正跟周主任说着话,周义良兄弟俩回来了。
两人笑着跟她打招呼,周义正激动地跑过来叫道:“杨姐,哪阵香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到我家来了?”
大家都一起笑了。
杨君苏本想问完问题就离开,周家一家却热情留她吃饭。
杨盼说道:“你好容易来一趟,哪能不吃饭就走?你再提走,我可要生气了。”
杨君苏只好留下吃饭。
第二天,杨君苏便让李卫红小路他们帮着打听孙展青的一些事,她好对症下药。她自己则留在家里,跟温明知一起打扫房间,收拾家务。中午回老房子那儿吃了顿饭。
杨利民和叶香云非常高兴,闺女就是孝顺,结婚后主动回家看他们老两口。
下午李卫红就跑来跟她汇报孙展青的情况,杨君苏研究了一下,心里有点谱了。
次日中午,她提前一小时离开办公室,骑上自行车赶往一分场。一分场建场最早,各种设施也最老旧,房子更矮,道路也更窄,人口也最密集,据说里面的人事也最复杂。
杨君苏直接到了一分场场办后勤科,说她要找孙展青。
大家一看杨君苏是个陌生的面孔,就很好奇地看着她,还有人小声议论:“这人是谁啊?以前没来过啊。”
“不知道。”
孙展青听到有人找她,也挺意外。自从父亲出事后,曾经的亲戚朋友都不怎么来往了,偶尔有几个也是来占便宜的,或是给她介绍臭鱼烂虾的,最后都被她骂走了。
孙展青从办公室出来,面带疑惑地打量着杨君苏。
杨君苏打量了一眼孙展青,这姑娘长相清秀,目光锐利充忙警觉,整个人像只刺猬似的,看样子是被伤害得太多了,引起应激反应了。
杨君苏笑着说明情况:“孙同志,我是四分场的杨君苏,我准备筹建一个饲料厂,需要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周主任向我推荐了你。我这是一顾茅庐来了。”
对于杨君苏这个名字孙展青当然听说过,胜利农场的名人。
孙展青扯扯嘴角,犀利地反问道:“杨场长,你不怕我父亲的问题影响到你?”
杨君苏笑着说:“你还记得周主任吗?他是我二姐的公公,如果我怕受影响的话,我们两家就不会成为亲戚。”
孙展青当然听说过这事,周主任跟她爸还是熟人呢,她当时得知这个消息后是百感交集欷歔感慨,想着父亲当年要是能挺住,现在是不是也能回家养病?
她接着问道:“我这人名声不好,你用我不怕被人非议?”
杨君苏眉毛一扬:“孙同志,你确定要跟我比名声?我敢说,胜利农场的所有女同志中,我的名声最响。我打过前姐夫,打过狼,骂了很多人。我爱人跟我结婚,大家最关心的是他会不会挨揍,以及什么时候挨揍。我婆家的邻居小板凳都搬好了,就等着看我们婆媳大战。”
孙展青被杨君苏这番风趣的自嘲逗笑了,确实,跟眼前这位比起来,她的名声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孙展青笑罢,正色道:“我爸生前是兽医师,我也跟着他学了一些兽医知识,也学过如何配饲料,但学得都不精,而且这么多年没用,也忘得差不多了。”
杨君苏道:“技术这东西,你一旦学了,就会刻在骨子里。像骑自行车似的,只要会骑了,哪怕隔几年不骑,一练习照样会骑。孙同志,我相信你可以的。”
孙展青用探究的目光看着杨君苏,说道:“杨场长,你跟传闻中很不一样。”
杨君苏朗声一笑:“这很正常,别人眼中的我们只代表他们看待世界的真实水平,不代表我们的真实水平。你让一只狗去当评委,它肯定说翔好。”
孙展青不由得心中一动,沉默半晌,说道:“你说得都对。”
杨君苏从自行车筐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孙展青:“这是我写的筹建饲料厂的计划书,你有空看看。调动工作是一件麻烦事,要考虑的地方太多了。你可以慢慢考虑。另外,你有空可以去四分场看看,感受一下那里的环境和氛围,看看喜不喜欢。”
孙展青点头:“好的,我有空会过去的。”
杨君苏从一分场回来后,就把这事放到一边去了,该工作工作。
下午下班前,张书记叫她过去聊工作,杨君苏没刹住,两人侃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下班晚了。她到家时,温明知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择韭菜。
她一进来,温明知就抬起头冲她一笑,“苏苏,你看这是头刀韭,长得非常好,我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杨君苏一边停自行车,一边问道:“头刀韭是什么?春天的第一茬韭菜?”
“对的。”
她也搬个凳子帮温明知一起择菜,她拿起一根韭菜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温明知跟她解释道:“头刀韭的叶片清鲜绿润,吃起来鲜味十足,特别香。
杨君苏:“我还以为韭菜都是一个味道。”
温明知笑道:“不一样的,每一茬韭菜的味道都不一样,第一茬最香。我们家种的韭菜,头刀韭我爸都要分成几份送亲戚朋友。咱们家的韭菜长得比镇上的家里好多了。”
杨君苏说道:“那你割了送给爸妈一份吧,两家都送。”
“好的。”
“我给你炸春卷。”
温明知做了薄饼,再卷上炒好的瘦肉、粉丝、韭菜、豆芽,饼卷好后,放入油锅里炸,炸至金黄后再捞出来沥油。春卷皮薄酥脆,馅心鲜香好吃。越吃越香,让人上瘾。杨君苏一不小心就吃掉一大盘。
杨君苏正吃得上瘾,杨二宝路过他们家,闻到香味就进来了。
“姐,姐夫做了什么这么香?”
杨君苏让他尝尝鲜,杨二宝一口气干掉六个春卷,还是一脸不满足,又跑到厨房去要。
温明知说道:“二宝,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给岳父岳母送一份炸春卷过去,我明天给你炸豆腐和荠菜馅春卷。”
不过是跑个腿而已,有这么多好吃的,他当然乐意。
“好的,姐夫,我吃完就去送。”
杨二宝以前不承认温明知这个姐夫,后来几顿美食吃下来,姐夫姐夫的叫得可响亮了。
杨二宝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来对杨君苏说:“姐,大宝又开始相亲了。”
杨君苏见怪不怪:“他不是一直在相亲吗?”
杨二宝说:“听我妈说,这次不一样的,感觉有戏。”
杨君苏诧异道:“还真的有姑娘上当?”
杨二宝说:“广撒网总会捞到鱼的,是咱奶在村里找到的。”
“哦。”
“姐,还有一件事,咱奶回她娘家,你表哥你姥姥非要来看你,说来了几次农场都不让进。”
杨君苏说:“让他们别来了,他们不是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既然把我妈泼出去了,就别想再收回来。你跟大姐夫打个招呼,来了也不让他们进。”
“行。”
杨二宝给杨利民夫妻俩送来炸春卷,两人想着女婿这么孝顺,心情自然大好。他们自己尝了几个,就端出去给左邻右舍尝尝,也给老宅送一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