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生闻声看去,就见一众年轻人簇拥着一个身穿蓝色干部服的姑娘走过来。
那姑娘身材高挑矫健,双目炯炯有神,走路大步流星。这气派这出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杨君苏了。
杨君苏身边跟着的是杜娟朱圆圆陈波他们,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杨利民叶香云等一帮人。
杨君苏一路走来朝围观的众人点头招手致意,仿佛这不是批判现场,而是她的欢迎会。
杨君苏一看旁边台子都搭好了,还设了个专座,她镇定自若地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葛红生宁雷等人,拿起铁皮喇叭问道:“台下站着的是何人?有什么问题要交代,坦白从宽,隐瞒从严。”
葛红生宁雷:“……”
围观群众:“……”
大家以杨君苏为圆心,把现成围成了一个圆,小圆外面套个大圆,一圈圈地这么围了起来。
宁雷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杨君苏,那椅子是你该坐的吗?”她应该站在台上被批判才对。
杨君苏一挑眉:“怎么,我们四分场的骑子,我坐不得?你叫宁雷是吧,你显然没有客随主便的意识。宁雷同志,你今年几岁了?爸妈还在吗?你家是什么阶级?”
宁雷:“……”
众人嗤嗤笑了起来,听杨同志说话就是有意思。
杨君苏又看向葛红生,问道:“葛同志,你记得中央60年代制定的《农业六十条》规定吗?也简称《六十条》。”
葛红生一脸懵。
杨君苏面带微笑,耐心地解释道:“《六十条》规定,出售农产品不算违法,也就是说,我们合作社是完全合乎法律法规的。投机倒把,那是个指私人买卖,我们这是无产阶级集体产业。举报的人说我搞资本主义,你说他们懂什么是资本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吗?”
葛红生终于找到话说了:“你带着社员私下里卖凉席,你们的职工还卖草砖给砖厂,这就是搞资本主义。今天我们就是为此事来的。”
杨君苏掷地有声地说道:“领袖最高指示里都说了,我们要以粮为纲全面发展,争取以农为主,多种产业共同发展。马克思也说了,社会主义是允许发展经济的。葛同志,宁同志。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搞革命不学理论,你们算什么革委会。你们对得起领袖的教导吗?对得起革命导师马克思的熏陶吗?对得起人民群众的重托吗?”
杨君苏连着三句质问,像三记重锤似的,重重地砸在两人头上。
葛红生和宁雷面面相觑,这跟他们以往的批判会不一样啊?怎么他们还没开始,就被对方先批上了?
杨君苏的发言引得众人大声叫好,现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躲在人群中的杨利民和叶香云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的闺女就是厉害,瞧瞧这气势。
杨盼也在周义良他们中间,周义良的哥们是被拉来助威的,他们本来只是看在周义良的面上来帮个忙,如今一看杨君苏这发言这气势,一个个眼睛发亮,不停地拍手叫好。
被老金拉到一边的贺新华听着杨君苏的发言,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挺好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老金:“……”你就不怕我把话传出去?
林玲玲和白玉凤却是满心失望,还以为这帮人能杀杀杨君苏的威风呢?怎么连革委会的人都奈何不了杨君苏?真是奇了。
葛红生和宁雷被杨君苏问懵片刻后,很快就反应过来。
宁雷把自己能想到的罪名全部安在杨君苏头上:“杨君苏,你就是搞生产挂帅,搞物质刺激,你只专不红,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新干部。”
杨君苏面带微笑:“我只专不红?我家三代都是农场工人,根正苗红。就像秋天的高粱从穗到杆到根,都是红的。倒是宁雷同志你,你红吗?我听群众反应,你上学时是个小混混,看毒草书籍,对女同学吹流氓口哨。你老实交代,你当年都干了些什么?现在还有没有在进行?你进革委会是什么目的?”
宁雷:“……”怎么感觉被审的是他?
葛红生赶紧替自己的手下说话:“杨同志,你说的那是宁雷很久以前的事,他那时年纪小比较调皮,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事,现在全改好了,他现在思想觉悟很高,完全是个革命青年。”
杨君苏严肃地说道:“葛同志,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说是无伤大雅?俗话说得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少年吹口哨,长大耍流氓。大事就是从小事累积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革命委员会是什么地方?那是无比神圣的地方,岂能容许宁雷这种人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