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香云站在门口啜泣,不停地叫门。
杨君苏不耐烦地开了门,冷冷地看着她。
叶香云抱着她哭道:“君君,你快劝劝你爸,他要赶我走。”
杨君苏语气冷漠:“妈,我没什么可劝的。我觉得你确实配不上我爸了,我爸这一年来,变得思想开明,又是学做饭又是学木工的,又是戒烟又是戒酒的,走在大街上,那些大娘婶子们都偷偷打听,你再瞧瞧你,我给你找一本书,你看半年只翻了一页,我想带着你进步,你自己非往后退。天天还是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叶香云无言以对。她真的像闺女所说的,配不上孩子她爸了?是了是了,她们家利民最近确实变化很大。叶香云表情犹疑,心思也跟着动荡起来。
杨君苏无奈地笑笑,真是好笑,她怎么洗脑都没用,一说跟不上男人的脚步她妈就开始动摇了。就她爸这样的货色也能引起危机感?
叶香云心中有所触动,但嘴里仍说道:“君君,你不为我着想,也得替你自己和你姐姐妹妹着想,我要是真走了,以你爸的性子肯定得给你们找个后妈,后妈是啥人,你不知道吗?六月的日头后娘的心,再毒不过。有你们受苦的时候。”
杨君苏冷静地劝道:“妈,你这话要是以前说我没准真信了,可是我现在不怕了,我都二十了,婷婷也十六了,我们怕她个锤子。再说了,就你这做派跟后妈有区别吗?天天打压自己孩子,气自己孩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后妈都比你更懂看人脸色,知道谁不该惹。哪像你,仗着自己是亲妈,为所欲为,在外面唯唯诺诺,一生窝囊;在家里横行直撞,一言不和就往地上一躺。张口闭口你辛苦你不容易,你劳苦功高。我打你骂你不忍心,忍你我也难受。要换个后妈,你看她敢?她敢往地上躺,我就敢撒钉子。她敢朝我泼冷水,我就朝她泼开水。我跟你说,人在做天在看,不信你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叶香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杨盼和杨婷婷看着难受,杨君苏跟她们使眼色,两人上去陪着一起哭。
她们一边哭一边劝:“妈,这大晚上的,你别哭了,你一哭大家又都知道我们吵架了,丢人哪。爸让你回姥姥家,你就回吧。正好回去住几天陪陪姥姥,等爸这边消了气,我们再劝他去接你。”
叶香云一想到邻居可看会看笑话,哭声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变成了低声抽噎。
杨家折腾到半夜,除了叶香云,大家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清晨,叶香云早早起来做好餐,她讨好地看着杨利民,指望着他不再提昨晚的事。
杨利民本来也快忘了,杨君苏朝他一使眼色,他才想起来,于是赶紧板着脸说道:“叶香云,你赶紧吃完饭,收拾衣裳走人。一会儿我去换个锁。”
叶香云急了:“他爸,你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赶人走?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杨利民不耐烦地说道:“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我昨晚上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你的思想太落后了,你已经配不上我了。”
叶香云:“……”
她弱弱地说道:“我哪里就落后了,我们女的不都这样吗?我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会持家过日子,不乱花钱,也没贴补娘家。”
杨利民一时着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把闺女给的理由提前拿出来用:“那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了,我喜欢、喜欢宋场长那种的,还有咱君君这样的女同志,敢想敢干,思想先进,这叫啥,新时代的新女性,你太旧了。”
叶香云瞠目结舌,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前几天还说,咱君君这样的女孩子将来不好找对象,没有哪个男人想娶个祖宗供在家里。”
杨利民心虚地看了杨君苏一眼,急忙否认:“你瞎说啥呢,我啥时候这么说了?”
叶香云:“就是你说的,才两天你咋又变了。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是咱农场里的梅寡妇吗?”
杨利民:“……”
杨君苏在旁边劝道:“妈,你就别纠缠了,咱们女人最要紧的是姿态。你就回姥姥家呆一阵,以后再说。”
叶香云指着杨君苏嚷道:“我走了,到底对你有啥好处?”
杨君苏反问道:“你在家对我有啥好处?天天干涉我的婚事,我应酬一下,你就跟人家男同志胡说八道?妈,我实跟你说,现在的你,不但配不上我爸,还配不上咱们全家了。咱们全家连红玉红豆一共八口,就你最落后。妈,你不是普通的妈,你是科长的母亲,你以后还有可能是场长的母亲,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这个称号?我爸也是长痛不如短痛,把危险扼杀于萌芽之中。”杨君苏说着,又瞥了杨利民一眼。
杨利民立即会意,赶紧叫嚣道:“对,君君的话就是我的话。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换脑子,要么我换人。现在你赶紧走人,回家好好反省反省。”
叶香云面如死灰,双目呆滞。
杨君苏亲自去给她收拾东西,贴心地给她多准备了两身换洗衣裳,又贴心地把她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只留下三块零钱。
然后,她亲手把叶香云推出了院子,并嘱咐道:“妈,你回娘家,我爸不去接你,你千万不要自己回来,自己回来没面子,这是从古至今的老规矩。”
叶香云整天老规矩旧规定的,今天可把自己给框住了。她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杨君苏让杨利民带着两盒烟去找农场的门卫,让他们不要把舅舅放进来,因为进农场是需要登记的,谁家的亲戚都要记录,只要提前打好招呼不让他们进,他们就进不来。杨君苏又火速地给院门换了把锁,她妈自己回来也开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