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麦收了,这是一场大仗。总场打算召开一场会议,做麦收动员工作,宋要武做为分场场长,自然要在会上发言。
她嘱咐杨君苏给她写一份发言稿。
杨君苏满口答应:“没问题,你要几分钟时长的?”
宋要武倒没想这么细,就说:“你看着写就行,5分钟左右吧。”
“好的。我明天早上交给你。”
写稿子对杨君来说不是难事,回到家吃完饭,她在泡脚时闭目构思,腹稿打好,然后坐到桌前,半小时就能写好。杨利民看闺女写稿子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佩服得不行。
他不由得怀疑道:“我这脑子和你妈的脑子加起来也没你的好,你的脑子是咋长的?随咱家里的谁呢?”
杨君苏指指天上:“爸,不是早跟你说了吗?我是天选之女,我的脑子自然是天生的。你不用费劲找了,老杨家往上数十八代也没一个聪明的。”
“也对,你是天生的。”
杨君苏想着麦收总动员,她不光要动员场里的工人,还得动员家里的劳动力。
她对杨利民说道:“爸妈,咱今天不做饭了,去我爷奶家吃,你去通知他们一下,让他们提前准备准备,我晚饭后要发表讲话,让他们全员务必到齐。”
叶香云:“……”这刚当上领导,就有领导范儿了。
杨利民倒不觉得奇怪,领导嘛,就得有领导的架子。
于是,他亲自去杨家老宅通知杨家众人,晚饭后要开会。
叶老太一听二儿子一家都要来吃饭,就肉疼地说道:“还来吃饭啊。”还一家子都来。
杨富贵稍大方些,说道:“孩子愿意来,那是想跟咱们亲近,你赶紧去准备,多炒几个菜,别不舍得。”
杜丽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妈,咱君君来吃饭,我不能不表示表示,我也出两道菜,一荤一素。”
叶老太道:“你就准备两道菜,带一家子来吃?”
杜丽只好说道:“主食我也出了。”
王云一看大嫂都表态了,她可不能落后,就说道:“娘,我家出一盆酸菜炖粉条,里面还有几块肥肉。听说君君爱吃鸡蛋羹,我包了,给她蒸个鸡蛋。”
叶老太还算满意,又说道:“你多蒸些蛋羹,大宝二宝都爱吃。”
王云装作没听见,大宝二宝也配吃鸡蛋羹。
晚上六点开饭,杨君苏带着一家人准时到达。
叶老太看着孙女身上那浓浓的领导范儿,心里憋得难受,想开口讽刺几句,到底没敢说出口。这是什么世道,老的要敬着小的?
杨大宝看着也贼难受,谁能想到,以前他百般瞧不上的堂妹竟然当上了科长,而他,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杨二宝也很不舒服。
杨春和杨秋心情极好,他们的君苏姐当上科长了,同学们都羡慕他们,他们在学校里走路都更轻快了。
他们可是杨科长的弟弟妹妹,一个爷爷的。
杨富贵对杨君苏这个孙女很客气,特地让她坐在主桌,杨家的规矩是除了过年,一般全家聚会的场合,是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除了大宝二宝,女人和孩子是不让坐主桌的。
杨富贵特许杨君苏坐主桌,杨君苏可不觉得有多荣幸,她一看人走歪了,就想把人扳正过来,便说道:“爷爷,咱们杨家可跟以前不一样了,咱们是革命干部家庭,思想要解放,觉悟要提高。像以前那种封建大家长作风要不得,听我的,以后男女不分桌,大家一起坐。婶小春,你们都过来坐,别愣着了。”
杨富贵:“……”
叶老太撇着嘴,板着脸说道:“君苏,哪怕你当上了科长。在家里,你爷也是一家之主。”
杨君苏道:“什么主不主的,革命化的家庭谁讲究这些?咱们家里每一个成员都是主人翁,不论辈份,没有尊卑,谁有理谁说了算。”
杨富贵终于忍不住了:“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杨君苏说:“你以为呢?现在反四旧,反的就是这些老棉花套子。立四新,立的就是我说的这些。爷爷,你虽然活得岁数大,经验多,可是你读的书少,见的世面少,马列主义你读过吗?领袖思想你全学了吗?你去县里开过会吗?”
众人:“……”
杨大宝忍无可忍:“君苏,我实在受不了你了,你当个科长在家里抖起威风了。咱爷毕竟是咱爷,你不能不敬老人。”
杨君苏掉头就攻击杨大宝:“大宝,你跟我谈孝敬,就你也配?是谁让咱爷担心得夜不能寐?是谁二十好几没工作,只知道啃老?是你是你还是你;是谁给爷争面子,临老了风光一把,在场里人人夸?是我是我还是我。
我这叫抖威风吗?我是不忍心放弃你们,要带着你们一起进步。
俗话说得好,互相拆台,一起垮台;互相搭台,好戏连台。要想唱好戏,大家就得一起搭戏台。
现在,我是主角,你们就给我搭戏台。不然,我唱着,你们看着,眼红着羡慕着,回头还歪嘴说坏话,说我不拉扯你们。你们扪心自问,这像话吗?”
这一番话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深深地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