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不寧静,老刘的精神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上了自己最得体的西装,播放着最爱的交响乐在房里翩翩起舞,老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在那里他是人人敬畏的艺术家,大家都为他的表演鼓掌喝彩。
音乐结束后他一手放在小腹上,另一隻手放在身后,就好像是在为自己的人生舞台鞠躬,这些日子以来的痛苦和纠缠着他的梦魘始终挥之不去,当一个人不再对世间有所留念时,就只有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舅舅很快就得知了老刘在家上吊自杀的消息,就如同他当时说过的“我想我的时间到了”那样,他选择的不是结束“生命”,而是选择结束“痛苦”,只是很多人不理解,康乐陪同舅舅到老刘生前的住处整理遗物,或许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舅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冷静。
「这是我们一起去爬山时他画的日出,没想到还留着。」舅舅用纤维布擦掉画上的灰尘。
他们还找到了一台老旧的摄影机,打开一看都是舅舅与老刘两人年轻时到处旅游的画面,在整理的过程中舅舅回想起了许多关于两人的回忆,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仍然歷歷在目。
「当年刘叔把艾滋病毒感染给你的时候你有没有恨过他?」康乐问。
「当然有过,毕竟我不是圣人,但比起我他其实比任何人都痛苦。」舅舅说。
确诊后舅舅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原谅了老刘,在这段感悟和反思的过程中他明白了这世上其实并没有坏人,只有受了伤却没有疗愈的人,老刘从小就来自一个破碎的家庭,父母离婚后他独自被母亲抚养长大,但双方却各自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对他的关爱,在还没有形成独立性格时又遭遇了亲戚长达多年的性侵和虐待。
成年后为逃避痛苦而选择用性爱麻痺自己,获得短暂的掌控感,但往往发洩后得到的不是满足,而是羞耻、内疚和悔恨。纵慾的背后是无止境的孤独,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也无法与他建立亲密关係,从此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在康乐和舅舅的打理下房子很快就被收拾乾净了,老刘曾经遗留在这里的一切就这样简单地被抹去,他们带着整理好的遗物来到葬礼,现场人数不多,除了老刘的弟弟,大部分都是他生前开办画展时合作过的伙伴和一些喜爱他艺术作品的粉丝。
「你是他唯一的亲人,这些都是你哥生前遗留下来的,应该由你来保管。」舅舅把遗物箱子交给老刘的弟弟。
老刘的弟弟打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助理为自己代收,好像生怕舅舅会把病毒感染给他,眼前这个看似冷漠又高傲的男人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哥哥生前到底留下了什么,这次会出现完全是为了父母留给哥哥的遗產,无儿无女的老刘也没立下遗嘱,若要争取的话这个多年都没与兄长联络的亲兄弟,自然是最有可能得到遗產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