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函不只是标准长相,比起一般男孩子,他脣红齿白的模样更多些艳丽,就算只是藉着稀微的光线,看起来仍然是让许多女孩子望洋兴叹的长相,而就因为多了那层艳丽,此刻被那样的脸狠狠揪着,扬皙可以感受到更强烈的一股恨意。
「你实在太讨人厌了,真的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但我觉得最让我看不顺眼的,大概是你的无知,什么都不懂的人,被所有人包围保护着,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看着就让我觉得噁心,对啊,无知,凭什么是你无知,凭什么当所有人的心都扭曲了,但你仍然可以满口正义。」周函痛快的讲出口,他双颊一直漾着一股病态的红晕,扬皙这才注意到周函整个人飘散的酒气,他醉了,但却无比真实。
扬皙仍然是一句话都说不口,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周函的话语很犀利,句句带刺,虽然像是在为难她,但更像在控诉、在哭诉。
「我已经受够了,虽然齐光对你宽容,但我真的太讨厌你了,你觉得开玩笑说自己突变者很好玩是吧?」周函被满口的酒气醺的连自己都晕了,但他却沉浸在这股痛快当中。
「如果看完今天的事情,你还认为突变者这件事可以开玩笑,那你就继续,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踩在别人的伤口上装天真无辜,是有罪的你知道吗!」周函病懨懨的笑着,他太压抑了,对于沉齐光的所有忍让和心疼,全部变成了攻击扬皙的剑,没有向扬皙刺去的,已经在过去狠狠地刺伤自己,遍体鳞伤。
「欸,说够了没啊,要显示对沉齐光的忠诚就去,不要对着人莫名其妙的乱吠,像隻狗一样,狼狈的讨人厌。」黑月轻轻一推,周函就踉蹌退了好几步。
「哈。」周函低低的笑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跟我一样,不都就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鞠躬尽瘁,要说我是狗,你也不遑多让。」
「你真的是没碰过坏人,居然说我像狗?」
「黑月,别这样。」扬皙硬是把黑月拉到自己身后,她镇定的看着靠着墙壁喘气的周函,他知道自己正一步步接近真实,「我的确知道的太少,但我始终没有想要躲在别人身后的意思,我想要理解,理解所有一切。」
周函看着扬皙澄澈的双眼,他挣扎了一阵子,最终别过头去。
「在三楼,在这栋美术馆里头,三楼中间有个废弃的大戏院。」周函低着头,囁嚅着,讲的很快,快得让人几乎听不清,也少了刚刚的怨气激昂。
「你们从这前面不远的后门走进去,先躲在四楼的观眾席,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周函继续唸着,却像是断了线的人偶,目光始终闪避,最后他对着自己嘲讽的笑。
「周函,谢谢你。」扬皙认真的鞠躬,姿势虔诚而真挚,周函却始终没回话。
「走了。」黑月烦躁的拎起固执的扬皙,周函的声音却在后方响起。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许会被讨厌吧,但我始终想为他做些什么......」
周函的声音像是风中残烛,先前因为酗酒而狂乱张扬的狂气已经收敛,此刻的声音却彷彿在乞怜,听的扬皙发怔,却被黑月拉着向前没有听清楚周函的话,她听到的话语零零落落的,像是漂浮在湖上的浮萍,没有根,一吹就散了,像周函从墙上无力滑下的身影,他抱着身体,呜呜噎噎的哭着,却连哭声也小的彷彿怕打扰他人。
他不过就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却好像承载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悲哀。
扬皙不敢别过头,只能任由周函的哭声逐渐绑架她的心神。
黑月双手轻轻的附上扬皙的双眼,他感受到手掌里有雾气,扬皙一向心软,但他们在前往真相的路途,没有馀裕安慰每个哭泣的灵魂,黑月拉起扬皙的手,脚步稳健的向前,催促着扬皙继续向前走。
「别看了,那傢伙,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
扬皙看着黑月,他似乎总是能在所有时刻带着她走向最正确的方向。
她牵着黑月的手,好像只要牵着他的手,她就有勇气可以面对一切,即便他们要直奔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