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人群交杂的市中心当中,一整片空间都是没有看过的建筑和人群,他们都走得极快,谁也跟不上的我最终停在路中央,只觉得居然连云的飘动都快的肉眼可见,我用手指头掐了自己的手臂,果然没有任何感觉,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常常做梦的坏习惯似乎没有随着长大减轻,我从小唯一在梦中学会的就是,所有梦境似乎都会反应到我在现实中即将遗忘的事情,我缓步的走着,但这次的梦步调快的像是不想让我看出任何端倪,风徐徐吹在脸上的触感却是很温柔,让我想起手上曾经也习惯的那个触感。
恍惚之间,我看见唯一一个动也不动的少年,他的黑发长的可以绑起,从背影也可以看见那条用来绑住马尾的红色细线,越是走近,我就越发现他身高挺拔,我站在他身后还要仰望才能看着他的头,身旁的人流还在持续快速地流动,但此刻我的视线只停留在他身上,如此熟悉的感觉在心里漾出一股异样的温暖。
「你也在等人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彆扭的问着。
「对。」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陌生,我突然又没了把握。
「你在等谁啊?」反正不过是在梦里,我胆子大了起来随意搭话。
那人还是没有回过头,「扬皙,我在等一个叫做扬皙的人。」
心里一愣,我又反覆端详这个看起来神秘的男子,梦境的连结我从来也没搞懂过,太过复杂、太过无厘头,但却都没有像此刻一样让我感到困惑,我的人生里分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还是说这次的遗忘效果太强,强到我什么也记不得,我正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我的存在正要消逝的当刻,一阵风又吹起,把那男子头发上的红线给吹散了,他一头乌黑的发丝在人群当中耀眼夺目。
眼睛睁开来的时候,眼前的视线只是一片刺眼的白,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都被约束,喉头也像是有什么梗住,发不出一丝声音,用力过猛的我反倒呛到了自己,一旁的仪器开始发出异常的声响,那尖刺的声响直要戳破我的耳膜,约束的力道很紧,任凭我如何用力都不过是困兽之斗。
「是三床的病人!三床的病人起来了!」一阵惊呼声在我附近响起,随后我听见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瞬间我的周围团簇起人潮。
「去通知家属!」一个略显魄力的声音响起,我的手和脚都被翻动了几下,一阵更强的光源突然间朝我的瞳孔一射,我下意识的想要闭起眼。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理解到,原来我正在医院,为什么在医院呢?我努力想要回想的瞬间,脑袋却是一阵剧痛,那是身体的警讯,太累了,我恍惚间又沉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被移到其他空间了,左边有一扇窗子,日落前夕的橘红色阳光透了进来,颇有几分温暖和萧索,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恢復了自由,也可以试图发出一些声音,只不过喉咙乾的一讲话都会痛,我忍不住轻咳起来,却惊动到了沙发上的人。
他跑了过来,佈满血丝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有多疲惫,平日总是盈满温和柔光的双眼,此刻却是又红又肿,他似乎是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才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气氛实在凝重的超乎我的想像。
「你是谁啊?」我抽开我的手。
他听见这句话后,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连一点血色也没有,消沉到了极处的人看起来就是这样,他紧咬着下唇,彷彿下一秒就会落泪,我才惊觉我的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连忙乾笑几声。
「哈、哈哈,干嘛这么凝重,我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哥?」
扬玉先是松了一口气,但似乎因为太过疲累,连一点仅存的幽默感都没有了,可他毕竟还是那个扬玉,即便心情没有一丝笑意,为了对方的心情着想,他仍会硬是扯出一抹微笑。
「这个玩笑不好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仅仅是这样唸着,但刚刚表露出来的神情骗不了人,那是信以为真的浓烈绝望。
「我又不是没住过院,你这次怎么一副我会死的样子?害我也紧张起来了。」这句话说得半真半假,但我的确从没有看过扬玉这么焦躁的模样,在我的记忆里,扬玉就应该总是那般从容的翩翩少爷,任何事情都难不倒他、也惊扰不了他。
扬玉苦笑了起来,「对啊,是我太夸张了。」他坐直身子,整理好仪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护理师突然拉开门帘走了进来,「才不是扬先生太夸张!」护理师技巧熟练的帮我量体温,检查伤口,却突然讲出这句话,也不知道她刚才都听了多少,「你当初被送进来的时候,连主治医师都不敢说你有没有机会清醒,拖了好几天你终于醒来才帮你拔管的,你最一开始恢復意识的时候还是住在加护病房呢!扬先生为了要照顾你都快要把自己累坏了!」
状况远比我想像的严重,扬玉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八成也是怕我担心,我什么也没说,却注意到护理师多拿给扬玉一个便当,还想要也多给他一床棉被,扬玉笑着不断回绝,甚至站起来鞠躬道谢,才终于把那名年纪稍轻的护理师给送出了门帘外。
「哥,你在每个领域都这么受欢迎,我这个妹妹看了都觉得好羡慕喔!」扬皙悄声揶揄着扬玉,「刚刚那护理师也不错啊,个性强势的才能跟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