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书笑,“这在外头不稀奇,我读书时早餐常这样吃,后来做官,发现大家都是路上买些早点顺道就用了。不过,这家手艺格外好。你尝尝这糖糕,里面是红糖枣泥豆沙馅儿的。”银筷夹个糖糕放到荣烺的碟子里。
糖糕不大,小小圆圆,炸成枣红色,咬一口,外皮酥脆掉渣,里面甜甜的枣泥豆沙馅儿热热的流淌到嘴里,有点烫,却又好吃极了。
荣烺吃完一个,忍不住又吃了一个,惬意的说,“我都撑了。”
“别撑,差不多就行了。”齐尚书吃了一个卷饼,瞥一眼穆然,穆然立刻将枣泥豆纱馅儿的糖糕给齐尚书搁盘子里。
荣柒闻峻英都是一言难尽,他们在学里与同窗先生相处都很好,秀才榜一出,也小小出了些风头,从来不知道跟朝廷大员相处要这般殷勤服侍。
他们白馆长也是朝廷官员啊,就没这么大派头。
好吧,白馆长正五品,齐尚书正一品。
齐尚书威风八面,素来圆滑的荣柒都不敢说话了,还得庆幸自己身边的小楚将军没摆官架子让他服侍。闻峻英更是只管闷头吃东西,一口气吃三个卷饼两碗豆乳。
穆然与他们正相反,侍候齐尚书卷饼豆乳斟茶,堵心的啥都没吃下去。
荣烺心地好,说,“穆然,你也吃点,尝尝葱香饼,这个红糖油饼也好吃。”还悄悄给齐师傅使眼色,别欺负新秀才啊。
穆然冰雪一般的脸上露出笑意,“谢谢小姐。”
穆然刚夹个红糖油饼。齐尚书拿帕子擦擦手指,“我还以为穆案首是不饿呢。”
“学生自当以大人为先。”穆然脸上的笑瞬间消息不见,淡淡的说。
“孺子可教。”齐尚书取出折扇摇两下,“就是态度再好点就行了。别对着小姐就一副春暖花开样,对本官就跟欠你八百吊似的。”
荣烺强忍才没笑场。
荣烺倒是知道些穆然的性情,对齐师傅说,“穆然不大爱笑,蹴鞠赢了也不大笑的。我都说他和白馆长很像,是那种将喜悦哀愁都放在心里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误会穆案首了。我还以为他对我有意见,故意不肯坐我身畔哪。”
凭良心说,荣烺也觉着穆然刚刚换位子有些奇怪。不过,她素来一团和气,“肯定不是这样。谁会不喜欢齐师傅哪?我们齐师傅这相貌这文采这风范这气度,我都恨晚生二十年,不能早认识你。”
齐尚书大笑,“你少哄我。”
“我这都是真心话。”荣烺也笑。
“真心个鬼,就知道甜言蜜语哄人。”
齐尚书一高兴,与荣烺斗起嘴来,没再理会穆然。
穆然匆匆吃了张油饼,喝了半碗豆乳,齐尚书与荣烺道,“太阳要起来了,咱们先去书铺子看书。”
荣烺看向穆然,穆然微不可察点下头,荣烺起身,“那咱们这就过去。”
小楚将军一直负责荣烺出宫的护卫工作,已经习惯荣烺与齐尚书的亲近,知道人家师徒是真的关系好。
荣柒闻峻英都有些惊讶,当然,都知道齐尚书是公主的先生,却想不到师徒关系如今之近。不似师生,倒似亲人。
穆然垂眸跟在荣烺身后,书铺并不远,走路便到。
店家掌柜亲自给齐尚书留的,非寻常前朝书册。掌柜先请一行人往楼上雅间坐,然后自怀里捧出一个红绸包裹的画轴。齐尚书忍不住说,“我的老天爷,老范你也是老书商了,怎么还揣怀里,你干脆揣肋条骨算了。”
范掌柜笑,“要能揣进去,我就揣了。”双后捧上前,放到桌上,然后轻手打开,一面儿说,“我的贵人,我的大人,我老范这辈子能见这宝贝一面,这就没白活。”
荣烺听他这样说,好奇的瞪圆眼睛。齐尚书道,“别听他瞎吹。上回也是千珍万藏的拿出副古画给我看,竟是假的。”
“那回是打了眼,这回一定是真的。”范掌柜笑着揭开最后一角,露出一副古色画轴,“大人瞧瞧,这可是前朝武皇帝真迹。”
齐尚书拿起来打开,荣烺凑来一起看,“这是前朝名臣的手稿啊。”
“贵人真是好眼力。”范掌柜解释,“林文贞公的亲笔诗帖。相传林文贞公与夫人恩爱非常,这诗就是林公写给夫人的。”
齐尚书颌首,“这一卷倒是真迹。”
“大人好眼力。”
“不过我无妻无子,收这夫妻情诗在家有甚用。”齐尚书道。
范掌柜不急,笑道,“大人未相中,无妨,这诗得大人一观,也是命中缘法。何况,大人亲鉴的真品,小的以后往外卖,就更有身份了。”
齐尚书笑嗔,“真是个铁算盘。”
“这是我们生意人的本色。”范掌柜笑。
荣烺说,“我看这手稿挺好,多少银子,你卖给我吧。”
荣烺看中了。
齐尚书说,“你家不好几件林文贞公的手稿么。”这东西在外稀罕,在宫里可不稀罕。
“是啊,但我很喜欢林文贞公,他出身贫寒,却有青云之志,少年苦学,后为一代名臣。说来跟齐师傅你有些像。”荣烺问掌柜,“多少银子我收了。”
范掌柜对齐尚书是敢报价的,对荣烺就有些犹豫了。刚上楼时,就见齐尚书请荣烺为先,他就猜到这必是位身份极尊贵的姑娘。听荣烺称齐尚书为“齐师傅”,范掌柜是个消息灵通的,当下就知自己猜的没错,这必是公主殿下无疑了。
范掌柜道,“难得这诗稿入小贵人的眼,我收时八百两,这样,您赏我八百银子便是。”
荣烺说,“那你岂不是一文不赚?”
齐尚书睨范掌柜一眼,范掌柜笑呵呵地,“行内都知这书稿在小人这儿,这书稿一旦出手,也瞒不住人。贵人相中我这儿的东西,这可是极大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