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殿,荣玥姜颖等人送荣烺回梨茶院后,便先辞了她,各回自己院子洗漱更衣后再过来。
荣烺便先把事情大致同史夫人讲了,“我看史师傅就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他呀,还有点儿自己的小心眼,又不直说。我懒得跟他讲了,夫人您深明大义,我跟阿史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所以,请你们来说说这事。”
史夫人已将事给荣烺办成了,含笑道,“昨儿我就听我家那老头子叨叨过一回了,他那点儿私心,殿下都看出来了。”
“这谁能看不出。”荣烺净过手,请祖孙俩坐下说话,“史师傅对谁都硬的很,独说到白馆长,整个人都软和下来。”
“我知道他并不想为难白馆长,他也不是那样人。他心里是想同白馆长亲近的,可也断不能拿这事当条件去讲。”宫人捧来清水,荣烺喝两口,继续同白夫人说,“一则伤情分,二则我是想趁这机会,把对女子不公的规矩破一破。可对白馆长,此路不通,还有齐师傅的例在前。以后白馆长官做大了,当初能为齐师傅破例,难保不为白馆长破例。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史师傅与白馆长无恩无怨的,这岂不结了怨。”
“这道理,我都明白。史师傅还犟哪。”
史姑娘深觉荣烺所言在理,不禁看向祖母。史夫人道,“他怎么能不明白,无非就是要个面子。昨儿我已劝过他,殿下放心,我已将他劝得肯了八九分。”
荣烺没想到史夫人这般善解人意,心下欢喜,她笑问,“那还有一、二分,不知史师傅是哪里犹豫?”
史夫人不好意思,“白馆长,我家那老头子,就是特想跟白馆长亲近。”
荣烺说,“这事儿可不容易,我听说白馆长的父亲跟祖母人品都很一般。”
史夫人给荣烺这直言直语闹的脸上发烫,史姑娘直接红了脸。史夫人倒也从容淡定,低声道,“也就是跟殿下说,私底下,我家那位也没少骂二房糊涂。”
荣烺一乐,仿佛看到史太傅嘀咕咒骂的模样。
史夫人道,“白馆长不认二房,这事情有可原。说来,以前我与白馆长母亲也是很要好的。我家外子是家族族长,一直记挂着白馆长,他毕竟有一半是史家骨肉。外子又是大伯的,即便不能亲若一家,能略缓和些也好。”
史夫人的意思,白馆长认不认二房都不要紧,若能借机破冰,能缓和一二,就知足。
若只是缓和,便有可行之处。
荣烺道,“待把‘和离女’这不公道的事解决,我来跟白馆长说,必叫他承史师傅的情。”
史夫人欢喜道,“若能如此,外子必念殿下大恩。”
“这也算不上大恩。只是能缓一缓,以后到底如何,还得看你们两家自己。”荣烺有言在先,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说的明明白白,不给人画饼。
史夫人感叹,“这已是极难得了。若非殿下替我们出面,外子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荣烺也感叹一句,“史师傅一向刚直,我唯一看他循私,就是白馆长这里了。”
从史师傅主动任教她的经学课程,就知道这人并非泥古不化。荣烺并不相信他是真要阻止自己废除“和离女”的律法,不过,史师傅这族长兼大伯做的,倒比白馆长亲爹更有情义。
白馆长如今不过从五品,史师傅是正一品高官,于清流中向有声望,怎么都不能说史师傅高攀白馆长。
第168章
殿下
正文第一六八章
中午,史夫人在梨花院非但吃到史太傅嘀咕过的肥羊,还享用了许多美食。荣烺性格活泼,爱说爱笑,很好相处,故而,一餐饭宾主尽欢。
膳后,史夫人带着孙女告辞离去。
回家的路上,史姑娘才问祖母,“祖母,祖父这是在跟公主谈条件啊。”
“是啊。”史夫人无奈。
“公主竟没恼祖父?”在史姑娘眼里,公主殿下可是很高贵气派的。
“这是公主心胸开阔,给咱家面子。不说旁的,去岁你祖父急着修城墙,好几十万银子还不是公主给他想法子筹来的。”史夫人对丈夫所为小有不满,倘非丈夫是想借此机会与白翡修复关系,史夫人真得说她这老头子不识好歹了。
史夫人道,“公主是真正有心胸的人。”与孙女说,“公主所为,不是为自己,是为天下女子。”
史姑娘点头。
当天下午,荣烺就着内侍到礼部把齐尚书叫宫里来,让齐尚书明日上书修改关于“和离女诰命爵位”的奏本,她已经把史太傅说通了。
齐尚书道,“殿下办事真俐落。”
“史师傅只是嘴上小有微辞,心里是处处明白的。”
齐尚书十分干脆,“折子我早拟好了,明儿早就递上去。”
“行。”
傍晚,荣烺将事同祖母、父亲一提,二人都应了。
这事儿在内阁都没经讨论,便全票通过。
事实上,如在内阁日久的颜相、史太傅、赵尚书皆各有感叹,赵尚书是觉着齐尚书也忒会恶心人,这不十几年前齐尚书就上过一次的折子么。
赵尚书过目无忘,至今还记得。
史太傅显然也记性不错,没忍住说一句,“齐尚书还留着哪。”
齐尚书端起薄胎官窑盏轻呷一口香茶,薄唇含笑,“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而犹未悔。本官也就这点好处了。”
竟拿屈子的词来标榜自己,史太傅好悬没被恶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