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的这事儿,就是有病。”荣烺替郢王诊治了一回,“荣柒都在官学三年了,宗人府就跟瞎子聋子似的,不闻不问。如今还问什么?就是问,也该问问荣柒学业如何,对官学表示感谢,看看荣柒需不需要帮助。”
“宗学的目的是帮助宗室子弟进学,而不是说,凡宗室子弟就卖给宗学,非要在宗学读书了!”荣烺很不屑郢王所为。
“你这话,倒也有道理。”郑太后道。
“当然了。”荣烺认为自己的话非但有理,简直就是真理。
荣烺转向父亲,“父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荣晟帝道,“虽则在理,不过,郢王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自来便是官员子弟进官学,宗室子弟进宗学的。郢王也承认先前对在帝都的宗室子弟关照不够,疏忽了荣柒,他还特意去楚王府同楚王赔了不是,邀请荣柒到宗学就读。”
“先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荣烺前几天刚刚同父亲提过荣柒想在官学读书的事,父亲也应了的。
“这点事不大。不过,朝臣们说得也有道理,按理来说,荣柒是该入宗学就读的。”荣晟帝道,“又在宗学整顿的节骨眼上,如今宗学也不似从前了,荣柒到宗学来,未必不如在官学。”
荣烺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支持郢王的观点,她瞪圆眼睛看向父亲,荣晟帝受不住这谴责的小眼神,笑道,“先前我答应阿烺让荣柒在官学读书,可这会儿宗学挺需要咱们支持的,咱们就支持一下官学,好不好?”
“宗学当然要支持。眼下的确是宗学整顿的节骨眼儿上,可如果这时候应了郢王所请,便中了他的计。”荣烺道,“我不在朝中,也听说宗理事官在狱中自尽的事,那个理事官我见过一次,就是那回我和皇兄去宗学,宗学做假给我们看。那次的做假,郢王似是不知情的,但理事官一定知情。”
“这说明理事官与宗学一案关联极深,这样的人,突然在狱中死了,我想想都觉着蹊跷。宗学的案子是交给郢王查的,他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是少不了的。”荣烺说,“郢王出现这样的纰漏,父皇能放心把整顿宗学的事交给他?”
“这是两码事。”
“这是一码事。”荣烺非常有原则,“父皇想一想,官学不过吏属翰林院,官学出事,钟学士都会引咎辞去差使。宗学原属宗人府正管,宗人府的事务远没翰林院繁忙,我们也没问罪郢王,他却连案子都查不清,致使重要罪证死在狱中。”
荣晟帝算是明白,郢王直接将矛头对准荣烺,算是把荣烺得罪完了。
荣烺问,“父皇,今天早朝,都谁说我坏话了?”
“做什么?你还要再说回来?”荣晟帝问。
“我不是那样人。”荣烺特别明理,“我就是想知道,谁反对我,反对我的理由是什么。我没上朝,没听到,父皇你跟我说说,我好逐一解释解释。”
“无非就这么点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意。”荣晟帝靠在圈椅里,眼中似含着笑,并不太在意。
荣烺说,“见微知著,父皇您别觉事小。宗室也上万宗室子弟,给郢王这么个糊涂人管着,糊涂事多了,下头难免积怨。”
“我还担心宗学的差使,郢王这左支右绌不务正业的样儿,还不知哪年哪月能查清呢。”荣烺感慨一声,不再谈论郢王的话题。
不过,私底下,荣烺可是跟荣玥念叨了一回,荣玥说,“祖父上了年纪,肯定脑子就转的慢,还有些刻板的。”
“他在家也这样?”荣烺好奇。
荣玥点头,“是啊。我娘说,人跟器物是一样的,许多器物上了年岁,运转便不如刚做出时灵光了。人也如此,上了年纪,就不如年轻时脑子活。”
荣玥说,“公主您别跟我祖父生气,他很大年纪了,许多事想不周全的。要是有年轻人,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做,肯定更快。”
荣烺拉着荣玥的手大为感慨,“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样是宗室,你们还是祖孙,差距咋这样大呢。”
荣玥眼睛弯弯,“是我总与公主在一起,公主总是鼓励我,我才能有一点点进步的。”
郢王如今也在紧密的关注此次宗学官学之争,他认为以荣烺好颜面的性情,必要跳出来大闹一场。或是将他叫进宫,当面辩上一辩。
结果,等了整整一日,宫中竟无动静。
这与郢王的期待不符。
对于这样的进展,子晴先生也难免失望,只是,这是给世子擦屁股的最好方式。饶是子晴先生也没料到,世子为除后患竟然把理事官在狱中弄死了。
这简直是……蠢啊!
原本把那女子除去,理事官再如何攀咬,也是无凭无证,更多人得说这是失心疯。结果,事理官一死,这不明摆着宗学一案有更大的幕后指使么。
当今之计,唯有将水搅浑。
可把水搅浑也得有个理由,眼下能找到的理由就是这个了。
这不是个高明的主意,却是能挽留住圣心的举措。
眼见荣烺没动静,第二日,翰林院新掌院学士上书,如今官学案子已了,还请公主退出官学,以后官学依旧归翰林院所属,官学一应事务,也应由官学馆长向翰林院回禀。
这是个毫无挑剔的上书,尤其新掌院学士也大为赞颂公主殿下对整治官学所做出的贡献,但碍于朝中规矩,还需明晰官学的管理权,不然一衙二主,对官学对翰林对公主,都不是好事。
新学士文辞优美,便是请公主退出官学的话也说的无比委婉,无比感激。
荣烺也没想夺官学的管理权,只是,对这件事的走向,她隐隐有些不舒服,她就直接说了,“当初我就是觉着官学太不像话,才管了一管。官学也的确该归翰林所属,可我这心里……”
摸摸自己心口,荣烺疑惑,“难道我是管的久了,就不想放手了?”
姜颖先不服,“官学还不是全赖公主支持,才能有如今气象,如今翰林说的天花乱坠,无非就是想摘果子。”
荣烺说,“官学本就归翰林院管的。”
郑锦道,“殿下,话不能这么讲,您身份不同。官学的确是归翰林管,可您是公主,官学全赖您才能重整气象,您难道还不能过问官学之事了?”
颜姑娘最后说话,意思与郑锦仿佛,颜姑娘道,“殿下,这就像家父。家父不是哪部尚书,也没往哪部任职,内阁首辅,无事不可问。殿下身为公主,当然事事可问。翰林这本上的,多余且蠢。”
给大家三言两语说的,荣烺的心倒是渐渐开阔起来,她笑一声,“我险钻牛角尖。这新学士虽说小心眼儿,也真会说话,我险叫他蒙了。”
颜姑娘道,“他们这一类人,惯会给女子带高帽,贤良淑德、敦肃,说的云山雾罩,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女子啥事都别搀和,我们男人来。”
这话听的大家都笑了,姜颖郑锦都给颜姑娘鼓掌叫好,“阿颜你这话真说到点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