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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世界二(二十二)(1 / 2)

小皇子的生辰宴会格外浩大,放置珍馐佳酿的桌案,从正殿蔓延至九曲回廊。点点暖橘色灯火,将长桥下的湖水映照的通明。

似是皇后特意叮嘱,宝扇的位子被安排到临湖小亭,与一众女眷坐在一处。此处距离正殿不远不近,遥遥地望见远处的人影绰绰,歌舞升平。只是端坐于正殿之人,若是不费心看向小亭,是难以发现此处还有聚在一起的女眷。

宝扇身旁的位子,便是为长溟剑留的。众女眷瞧着宝扇眼生,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哪家的,只见几个雄武有力的侍卫,将一柄长剑放置在宝扇身侧,那剑带着丝丝凉意。众女眷心头微转,能佩剑带入皇宫,除却宇文玄,再无他人,便齐齐噤声,放弃了和宝扇交谈的念头。

宝扇从怀中摸出绵软绣帕,为长溟剑细细擦拭。亭下湖水平静无波,倒映着模糊的人影,和几盏琉璃彩灯。直至开宴,邓姑娘才姗姗来迟,她匆匆地坐在席位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宝扇瞧她眉头紧皱,手指蜷缩,似在犹豫纠结,想来与皇后“叙旧”之事有关。

太监细长的开宴声,从正殿飘来,众人举起面前的金樽,迎着圣上的方向,遥遥相敬。宝扇见邓姑娘神情发愣,轻轻发出响动,以眼神示意,邓姑娘眼神微怔,举起面前的杯盏。

宝扇以衣袖遮面,螓首微扬,再放下金樽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旁人皆是如此。待众人视线移开,宝扇蛾眉微敛,手心微动,将方才为长溟剑擦拭,搁置在柔膝上的绣帕收起。绣帕颜色极深,灯光朦胧下,很难有人能分辨出,此时的颜色比方才深沉了几分。宝扇将带着酒香的绣帕收入怀中,敬圣上的第一杯酒,不饮尽便是失礼。但宝扇闻着这酒滋味醇香,一杯饮下,怕是要微醺,她此时身在皇宫,人生地不熟,为自身安危着想,还是保持清醒为妙。

浓郁的酒香,让邓姑娘微微舒展眉头。方才皇后问及药方之事,邓姑娘如实答了。这些日子,宇文玄每日都按照药方服用,那草药味道苦涩,连邓姑娘的院子都飘散着黄连水的气息。府医虽觉这药方有奇效,宇文玄手臂已恢复许多,但筋脉损伤是大事,区区数月难以完全治愈。皇后闻言,又细细询问了这些日子,宇文玄的脾性如何,可对邓姑娘另眼相待。

见邓姑娘面露犹豫,皇后立即猜测出她如今的处境。皇后屏退贴身宫女,从软枕下摸出一串红檀木手串,将它塞到邓姑娘手心。

“此物可用于闺房之乐,是宫中秘物。”

见邓姑娘脸色涨红,皇后悠悠道:“你自然可以不用,但男女之事,使些无关痛痒的小心机,实属寻常。我瞧着那侍剑的小婢子,眉目缱绻,两腮桃红,是否已经被宇文玄收入房中?”

邓姑娘立即否认:“她只是照料长溟剑的小婢子。”

皇后轻笑:“到底是照料剑,还是照料剑的主人……贪恋美色是男儿本性,你不用些手段,那美貌的小婢子可会被好生疼爱……”

邓姑娘不再多言,握紧了手中的红檀木手串,上面有松木的香气,只闻了片刻,焦躁的心跳便慢慢趋于平缓。

……

邓姑娘抬头看向宝扇,她正侧着身子望向正殿,琉璃彩灯的光辉映照在她娇美的侧脸上,柔软的发丝贴在纤细柔弱的脖颈,让人观之心悸。邓姑娘似是做出了决定,眉眼中的犹豫被坚定代替。

正殿,圣上和皇后坐在上位,他们二人中间,是身穿金色锦衣的稚童。

小皇子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生辰礼,他献宝似的将最大的宝石送到皇后面前,引来众人一片善意的笑声。大太监俯身贴到圣上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声。

圣上瞬时眉头紧皱,视线落在席上一身元青色蟒袍,眸色凛然的宇文玄身上。

被迫领兵出征的徐大人,开拓疆域不成,反而被敌国俘虏,身首异处,敌国为挑衅,还将徐大人的尸首作为贺礼送来。圣上不满徐大人的无用,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遇到了这等污秽事,也埋怨宇文玄的不识抬举。过去宇文玄征战建功,圣上不悦,如今他不愿领兵,圣上也没半分欢喜。

皇后见状,轻轻提醒着小皇子。小皇子立即翻找着桌上的贺礼,疑惑道:“那柄剑呢?”

皇后轻笑道:“长溟剑重达百斤,怎么会放在桌上。你若想去看它,还需王爷点头呢。”

小皇子顺着皇后手指向的方向,“噔噔噔”地跑过去。他本想扑向宇文玄的怀中,但宇文玄抬起头,一言未发,冷如冬日寒霜的眸子瞧着他,小皇子双脚顿时像被冻在了地上,避开宇文玄的眼眸,朗声问道:“我想看看那柄剑。”

宇文玄微微颔首,王府的侍卫便去取长溟剑。

几名侍卫朝着湖畔小亭走来,宝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见侍卫将长溟剑带走,声音细细:“我可要同去?”

侍卫扶住宝扇,闻到了她身上浓郁扑鼻的酒气,摇头道:“不必——酒不可多饮。”

这皇宫中的酒哪是那么好喝的,但因为有旁人在,侍卫不能多言,好在宝扇虽不知道其中的门路,但属实乖巧,轻轻点头。

长溟剑被送到正殿,宇文玄既不能提剑,这剑便交由几个护卫拔出。白光闪烁,青铜玄铁果真铸就了一柄好剑,通体流畅,只是因常随着宇文玄上战场,这柄剑的凶煞冷意让人心惊胆颤。

小皇子距离长溟剑极近,只觉得长溟剑如同传说中一般威武,但也着实骇人,他实在不敢接近。小皇子只看了长溟剑一眼,就转身钻进皇后怀中。

皇后笑道:“看来我儿是极喜欢这柄剑,不舍得多看。”

圣上悠悠开口:“既然喜欢,不如将长溟剑留在宫中几日,待小皇子看够了,再还给王爷。”

宇文玄筋脉未断之前,长溟剑是未曾离过身的。自从九岁得到这柄剑,宇文玄便将它视作另一个自己,无比珍重爱惜,日日挥舞练习,从不懈怠。他将长溟剑带上沙场,看着它沾染上第一滴血污,带着它逃出他**帐。

圣上自然清楚长溟剑对于宇文玄的意义,但他仍旧开口索要。他就是要宇文玄明白,君臣之分,是宇文玄永远逾越不过去的天堑。即使宇文玄立下赫赫战功,也是为他卖命。圣上甚至期待宇文玄恼羞成怒,冷冷拒绝,越是这般,才能彰显宇文玄如今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