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大殿的阶梯上百,宋祁走在最后,动作有些缓慢。进到大殿,年少的新帝坐在上面,稚嫩却自带威严,余下的人齐刷刷跪下,唯独宋祁一人,拄着杖,腰背挺直,目光不避。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下跪!”
年轻陛下也在审视着来人,他长得并不健壮,头发有些发白,两颧也是凹陷,那道眼神有些悲戚,不像是对自己,而是看另一个人。
皇帝没有发话,两个人就僵持着。
宋祁上前一步,木杖拄地发出的声响在这时候显得格外响亮,“陛下可要看清楚些?”
她继续前行,周边一个侍卫立即上前朝她拔出了剑,宋祁下意识反应,木杖打掉了他的剑,抵在了他的脖子处。
“陛下为何一定要人下跪?”
“尊卑有别。”
宋祁笑了,“错了,陛下之所以是陛下,不是因为生来尊贵,而是先辈的德行与才干都超脱世人,而陛下本人无大错,所以百姓才愿意尊奉,古往今来,令人心悦诚服的只有德才二字,以权服人,不过是暴君掩饰自己德行有亏的借口。”
“放肆!”
宋祁的木杖移到了他的喉咙,“陛下动手之前还是先回答我,这天下姓的是傅还是顾。”
“你——”
从未有人敢在明面上提这个问题,先帝是承了靖武帝的恩才登的帝位,得了恩宠却抹杀了傅家的存在,未免有些忘恩负义。
最后还是丞相开口打破了僵局,“靖武帝高风,禅位于先帝,先前是傅,但现在是顾家天下,先生既然只重视德才,那又何必纠结于国姓呢。”
“阿离……竟也成先帝了。”没了木杖支撑,右腿无法再承受力量,木杖就放了下来砸在地上。
“先生何出此言?”从未有人敢这样称呼先帝,眼前的石匠居然能如此放肆。
“陛下可知,国朝第一要义是什么?”
“自然知道。”
“那陛下可做到了?”
皇帝的耐心有点受不住了,“朕的言行自有史官记载,无需同你解释。”
“哦?那不知,靖武帝的名讳,写的是傅轻舟,还是——傅祈佑呢。”宋祁步步紧逼,“靖武帝傅祈佑,□□皇帝嫡长女,十五挂帅举反旗,十八收傅轻离为子,意为轻别离,二十四登帝位,二十七披发笑言女子身,二十九留太上皇印而去,闯荡江湖,陛下,知道吗?”
看着那人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小皇帝感到了些许压力。近前来看,他的眉眼有些熟悉,“皇——”
“嘘——”宋祁将食指放在唇上,轻道:“退朝吧。”
宋祁跟着他去了御书房,周边还挂着她的画像,应该是陆萱或傅轻离画的。
小皇帝依旧难以置信,盯着宋祁的脸,“皇祖父,您,怎么会,不可能,父皇都仙逝了,您怎么会——”
“陛下抬举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石匠。”
“父皇很想您。”
“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