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抱上水岸边的巨石,并肩而坐。此时此刻,似乎再说什么话都多余。她只悄悄枕在他肩头。冰冷的手终于被她捂得稍有热度。手背上,干裂泛白的细纹被日光照得宛若鳞甲。他的嘴唇又干得起皮了。她正想捧起他的脸轻吻,他却轻推她保持距离。
她正纳闷,却见道路的斜后方,一个提锄老人正向这边走来。老人主动出声与绍钤打招呼,用纯正的方言道:“没想到这边的笋也被挖得差不多了。你们现在才来扫墓,也太晚了。”
绍钤对他笑笑,指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答:“小时候,记得父亲与我说,该是茅竹岭那一片的雷笋好。”
老人说:“那边的春笋早都冒头,肉老了,挖不得。”
绍钤望了一眼身边的钟杳,互换一个眼神,缓缓抱她下地,并向老人道:“若明年来得早,倒是可以去看看。”
三人要去的方向正好同路,于是也绕着湖同行一程。老人又自顾自地与绍钤说话:“去茅竹岭的路也已修好,从忘仙岙往上,过云溪桥,那条路就直接通到了。”
绍钤道:“是,以前还要从这边借道,七拐八拐地绕几个山头。”
“当今逢人家里都是小轿车。就是结婚的时候,也是一道十几二十辆的小轿车队。上回书记的女儿结婚,婚车开来镇上,真真是整条街都被占满,听他们说还是什么宝马、奔驰。”
“古时有十里红妆。如今时代变了,礼俗自然也与时俱进。”
老人继续道:“我小时候扫墓,还是全家十几口人坐龙舟,锣鼓喧天,一路奏乐。那龙舟我至今都记得,在家中数十年,辈分比我还老。后来‘破四旧’才被砸了。如今到处都是车,已无人出门坐乌篷船。丢在渡口的那些小船,我眼睁睁看着木材长苔、烂掉,也没人要。”
停车的地方将近,钤于是不再说话,只用眼神致以抱歉之意,与老人辞别。等上了车,她才疑惑问:“原来你们不认识?”
“谁知道呢。也许他把我认成自己的什么人,也许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你还记得山脚的镇上吗?”
“前年跟着学校春游来过。旧屋外头都上了新漆,四处都贴着‘文明乡镇建设’的标语。但他们用来旅游营收的樱林太丑,网格般种得整整齐齐,跟菜地没什么两样。”
钤一边照着后视镜整理仪容,边道:“我是想说,镇上大半都成了寿衣棺材铺。就像那人说的,年轻人都已搬走,留下来的都是孤独的老人。他们没法养成消费的习惯,总觉万事万物都是自家手造的好。所以这里的产业,只剩下送终的丧葬。”
她仍是插不上话,无言盯着镜里。方才喝过水,他的双唇才稍见血色。他察觉她的眼神,将后视镜摆回原本的位置,又道,“没关系,未来你我也都会经历的。”
“我不想变老,大约活到三四十岁就足够了。”她说道。
他不出意料地笑她孩子气。
她不耐烦道:“你快给自己买一条润唇膏吧。”
她本想再在车上睡一觉,闭上眼却困意全无,于是又与他说话:“昨天,我读史书读到,张畅和他所爱的侄子最终葬在一起。”
“但此举也为时所非吧,我有印象。”
她点头,黯然望向窗外。心中似又有新的怪胎破壳而出,隐约撕挠。他被突至的疾风吹到,极力强忍,还是咳出声。
直到关上窗渐渐好转,他才再度开口:“去年被你养死的瑞香,我救活了。上礼拜开了花,但你不在。”
她就像那泼猴骤然被师父念紧箍咒,不好意思地挠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会回来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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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体不舒服,应该近日都没精力写文了。
数据太冷,没人愿意跟我讨论剧情,心情也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