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床边,戎黎在。
他衣服没换,胡子也没刮,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很红,很狼狈的样子:“杳杳。”
好像梦里。
她刚刚在梦里见了他。
她有点不确定是不是醒了,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落到他脸上,轻轻碰了碰。
有温度的,不是梦里。
“先生。”烟熏的嗓子又干又哑,“先生。”
戎黎起身:“我去叫医生。”
她拉住他:“不要走。”
她的目光好凄凉,痴痴地望着他,明明他就在眼前,她的眼神却仍然依依不舍,像失而复得,也像爱而不得。
棠光从来没跟戎黎讲过他们在天光上的结局,他大概能猜得到了。
他握紧她的手,守在床边:“好,我不走。”
她侧躺着,一直看他,眼里的眷恋好浓:“先生。”
“嗯。”
“我都记起来了。”
她的眼神里,有徐檀兮的温柔,也有棠光的刚毅。
“我是棠光,六重天光,岐桑座下十九弟子棠光。”她手指摸着他的轮廓,一寸一寸,“你是戎黎,六重天光,释择神尊戎黎。”
戎黎没说话,握着她的手,低头吻在她指尖。
她眼睛红红的,笑着流泪:“我们在姻缘树下拜过堂了,我是你的妻子。”
她身体里有他的心头血,骨头里有他狐尾幻的簪子,是她自己亲手把簪子钉进骨头里的,因为怕会忘了他。
戎黎听完点了点头:“嗯,你是我的妻子,现在也是。”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朝他张开手:“你抱一下我,抱一下棠光。”
她眼泪落得很凶。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戎黎弯下腰,把她抱紧怀里:“对不起,让你等了好久。”
她从九岁开始,梦见前世,从那时起,她就在等他。
后来她不记得了,不记得那些梦,因为那些梦变成了棠光,棠光一个人在记着,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在等他。
她哭了很久,戎黎哄了很久。
祁家人和洪家人都来了,在病房外面等。
戎黎出来,祁栽阳立马上前,从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缝里看了一眼里面,他跟戎黎一样,很狼狈:“杳杳怎么样了?”
“睡着了。”
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吸了少量的烟,但她昏睡了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
祁栽阳把声音压低,问戎黎:“她到底怎么了?”
天光上的事不能说。
戎黎能说的只有一句:“我惹她难过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骂骂他也好,总不能让他家一个人难过、一个人受罪。
祁栽阳不说话了,几位长辈也不说话。
没人骂戎黎,谁会骂他呢,谁都知道他是杳杳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