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喊着救人的宾客都已逃到四五米开外,让出了一片空地,以为有人会接住坠落的男子,然而谁也没有。
只有一个人纹丝不动。
柏朝手中托着最后一杯地狱龙舌兰,默然低头,静静注视着离自己脚边半米不到的尸体——应该可以这么称呼,因为中年男子的脑袋先着地,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砖上,已经像破瓢的西瓜似地四分五裂了。
尸体的脑浆与血液渐渐溢出,宛如一朵恣意盛开的猩红花朵,舒展诡曼的花瓣,延伸至他的皮鞋底下。
柏朝抬起头,正对着楼梯口,两座巨大的天使雕像正悲悯地俯视着这人间惨状。
旋转楼梯之上,银发的男人收回未能触及的手,身形停顿了数秒后,屈臂撑着围栏,站在比天使更高的位置,如同无情的神祇,面色淡漠地一一扫过楼下惊骇的众人,视线最终落在离尸体最近的人身上。
他与那人目光交汇。
那人如利箭般的视线穿透恐慌不安的空气直直射来,仿佛盯住了自己的猎物,表情却平静得近乎麻木。
虞度秋注视对方片刻,慢慢咧开一个诡谲的微笑,对着楼下英俊非凡的男人,狡狯地眨了一只眼。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一次新尝试,希望大家喜欢呀!>3<
第2章
深夜十一点。
即便是君悦大酒店这样夜夜笙歌的地方,也到了明面儿上差不多该曲终人散的时候,至于接下来如何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外人无从窥见。可今夜,地上地下的豪车一辆也没驶离,大门口反而多了几辆顶上爆闪着红蓝灯的警车。
酒店区域已被封锁隔离,一众宾客由民警与保安稳定情绪后,疏散至各自房间,原本不打算住下的也无法离开,只能乖乖听从安排入住酒店空房。
这座巍峨如宫殿的酒店,俨然成了一处巨大的囚笼,无人能进,无人能出。
宴会厅内,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停了,现场依旧热闹。
新金区公安分局刑侦支队第三大队队长纪凛,站在警戒线圈起的地盘内,抱胸看着地上的尸体。
中年男子的头颅在与大理石地砖硬碰硬的较量中略逊一筹,已经撞得面目全非,鲜血凝成了棕红色的胶冻状血凝块,男子左手腕上的劳力士绿迪也被凝在了血块中。
“啧,好好一块表。”纪凛一边惋惜,一边掏出随身笔记本记下线索。
物证科的民警正端着相机拍照取证,闻言回头翻了个白眼。
同大队的女警卢晴跟着围观,临时从家里赶过来头发都没梳,随便扎了个乱糟糟的马尾。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我的好队长,你什么时候对表有兴趣了?赶紧工作,我还想早点收工回家呢!”
纪凛:“你又没对象,回去也没事做。”
“你不也没对象,所以非得找点事做慰藉这漫漫长夜?你们男人就是矫情。”
“…………今晚别回去了,咱们通宵查案。”
“这案子还有啥可查的?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是他自己翻围栏跳下来的,要不是……”卢晴突然停顿,贼头贼脑地扫视四周,确定忌惮对象不在附近后,挪到纪凛身旁,小声说,“要不是咱彭局正巧来参加这个宴会,人死在他眼皮底下,他脸上无光,推脱不了,他才不会紧急调集这么多人手。”
纪凛眉梢微挑:“你错了,咱彭局根本不要脸,他要是觉得这事没疑点,早就喊辖区派出所来管这烂摊子了。既然喊的是咱们局里的人,肯定是觉得这件事蹊跷,不一定是自杀。”
“……”卢晴一时不知该吐槽前半句还是该赞同后半句,“话说,老彭去哪儿了?这案子他也是目击证人啊。”
“别提了,喝得又犯偏头痛,这会儿半死不活地在楼上客房休息呢。”
卢晴无语凝噎,小声逼逼:“咱局里能有个靠谱的领导不……”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纪凛懒得追究,又绕着地上的尸体缓缓踱步了一圈。光从表面看,线索实在寥寥无几。监控里也确实显示了,死者是自己翻围栏跳下来的,没有任何外力因素。更多的内在线索得等尸检报告出来,眼下能做的无非是查查楼,做做笔录。
这时,负责查看现场的民警从客房大楼小跑了过来,凑到纪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纪凛眼睛一亮:“还有这事?我去审审那个非主流!”
卢晴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立马知道了他们在谈论谁:“什么非主流,人家长得可比你帅多了……哎哟!”
纪凛狠狠一摁她的脑袋:“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吧台前的一排高脚椅上,四个胖瘦不一、老少不一、但全部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排坐着。
娄保国半小时前亲眼目睹天降大活人,惊得浑身壮肉狠狠一抖,手中第二杯扎啤泼出去大半,只剩个杯底,现在抢了周毅的那杯喝,美名其曰压压惊。
“真他妈邪门了……你说二叔他是不是中邪了?最后那一笑吓得老子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周毅怼了他一肘子:“别乱说话,那是少爷的二叔,不是你的二叔。”
娄保国忙不迭地对左侧隔着两个位子的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没有不尊敬您二叔的意思。”
正在接受民警调查的男人背靠着吧台,两条长腿支地,牛津皮鞋百无聊赖地点着大理石地砖,像在打节奏,意兴阑珊地笑笑:“道什么歉,没事儿。”
他说话慢悠悠懒洋洋的,末字的儿化音却颇为俏皮地扬了上去,就跟他这人的形象似的,相当玩世不恭。
纪凛从警戒线下钻出来,看见他这副散漫样子,眉头一皱,拍拍正在做笔录的同事牛锋的肩,接过纸笔,象征性地敲了敲笔录本,端出刑警架子,严肃道:“虞先生,你好,我是负责此案的大队长,纪凛,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虞度秋盯他半晌,盯得他心里发毛,那眼神,怎么说呢,好像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看透了。虞度秋最终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纪队,久仰大名,请问吧。”
久仰个屁的大名,他就一片儿警,出了局子没几个人认得,这位刚刚归国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听过他的名字,真够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