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榕,我的阿榕,落月村的宁榕。”每说一次,他的心就跟着痛一次,这一句话说完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落月村的人都葬在了他们村西头的荒地上。”
薛辞头都没有回,再一次骑马而去,只是这次,他仿佛已经没了生机。
第60章 复仇
落月村的村西头有一片新立的坟, 里面埋葬的皆是这次死去的村民。
得亲人收敛尸身的村民有幸拥有了独自的墓地,其他那些亲人一起死在这次事故亦或者尸体被毁辩不出是谁的人,则统统被官府的人一卷草席卷了, 埋在了一起。
薛辞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看过去,他既盼着能找到宁榕的墓,又盼着找不到。等他真的没有找到宁榕的墓地时,他才茫然而又无措地看向了那座集体大墓。
夜已深, 天空飘起大雪,只一会儿他便斑驳白头,林间风声呼啸,像是天地为之哀嚎。
他跪在了墓前,泣不成声, 天寒地冻哪及得上他心里的寒冷。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片刻的欢愉, 直到遇到宁榕, 他方知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能让他欢喜让他忧。他才明白, 这个世界除了黄沙漫天的苍凉也有绚烂多姿的喧嚣
可是现在这个人没有了,他的世界重归寂静。他拼命用手挖着墓土, 泪水混合着血水,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身体上的痛楚哪里及得上心里的痛?
他的心像裂了一个口子,呼呼地灌着冷风, 吹得他瑟瑟发抖。他不停歇地挖着,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挖土工具。
只是当他看到挖出来那面目全非,脸上还带着恐惧与狰狞的村民尸体的时候, 他却放弃了继续挖下去的举动。
这些人死前已经不得安宁,他难道还要去打扰他们死后的平静么?他不能这么自私, 阿榕也不会许他如此做派。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再见宁榕一面,哪怕是她的尸体。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宁榕残破的家里,找来所有宁榕用过的物品,全部堆到了床上,像一个小兽一样蜷缩在他们曾经安卧的床上,企图从这些东西上面找回一点曾经的温暖。
他错了,他不应该以为他们还有许多时光,便说也没说一声就离开。他不应该自以为将宁榕放在家里,不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就是在保护她。
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的时间只有这么短,他就是背着违反军令的错误,都要将宁榕带在身旁。这个世上哪里还有比他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含着眼泪进入梦乡,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再次看到自己心爱的人。
第二日醒来,他在西头的荒地上再次挖了一个坑,将宁榕所有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立下了墓碑,上面用锋利的字迹写道“吾妻宁榕之墓”后,对着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阿榕,委屈你先待在这里,等我班师回朝,我就带你回家,从此我的家便是你的家,你我永不分离。”
他恋恋不舍地离去,带着宁榕的牌位,此去军营他必会为阿榕与这些死去的村民报仇。
雪越下越大,天地万物都已经变成了白色,上一次他离去时还春暖花开,这一次已是寒风漫天,可没有了宁榕,四季于他而言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薛辞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足足过了半个月他才能从床上爬起来。爬起来的他变得形销骨立,衣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看的张铁柱无比的心酸。
他是在大将军走后才知道将军夫人也在这次被屠戮的名单里面,原本还想为李狗蛋说情的他,竟无论如何也不能面对大将军。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不能体会大将军心里的痛苦,便不能为了李力说情,他有什么资格呢?
张铁柱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大将军消瘦的背影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咳咳~”薛辞轻咳了两声,张铁柱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下令下去,三日过后我们进攻大屹的军营,为我们死去的战士还有百姓复仇!”
“将军三思啊!刚刚经历战争,战士们都要修养,此时再战一场,未免力有未逮。”
薛辞深沉地看着他:“这些你不用担心,上次战事甲字号营队皆未出战,这次我会带着他们为所有死去的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将军,甲字号营队的战士都是您的亲卫队啊,就大屹那些蛮子如何需要他们出场?将军若是看得起我张铁柱,不如就让我带着我手下的战士出征吧,我一定会胜利归来,还所有死去的人一个公道的。”
薛辞看了张铁柱一眼,缓缓道:“不用,我的仇,我要自己来报。”
张铁柱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将军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宣泄着自己的痛苦,倘若不让他带兵将大屹的蛮子杀回来,将军这心无论如何是不会安定的。
“请将军许我与您一同作战!”
“诺!”
三日过后,薛辞带着军队杀了回去,不过数日时光就将大屹的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
大屹举白旗宣告投降,在胜利的战场上,薛辞举着剑沉默望天。
天空飘过几片白云,上面好像倒映着宁榕的笑脸,他心中默念:“阿榕,我为你复仇了,若是你原谅了我,今夜就入我梦境可好?”
前些日子,他总是十分嗜睡,他总期待着能与阿榕在梦中相见,可是他始终梦不到阿榕。或许阿榕是在怨他没有为她复仇吧,如今他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她可愿意再与他于梦中见面?
得胜归去后,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写成了奏折,上书圣上,这次战役的是非功过就交给圣上来定夺吧。
许是胜利赢过了大屹,薛辞这些日子的心情看着是好了许多,张铁柱这才再次凑上前来:“大将军,你看李狗蛋还在牢里面待着呢,自打他被打了二十大板之后,他一直在牢里养着伤,那伤势至今未曾痊愈,能不能给他找个军医看看,他虽有过,但是罪不至死。算算他最多不过是个失察之责,受了这些惩罚,已经够了。”
张铁柱还是想再说说情,薛辞又是咳了两声,低头沉思:“等班师回朝之后,我会将他交给圣上来裁决。”
“可他到底是大将军您的人,只要您愿意,您完全可以将他保下来,若是将军连他这个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手下都不愿意保护的话,往后还有谁会真心愿意跟着大将军您?再说狗蛋他也不是故意的……”
张铁柱到底也不是一心为了救李力,他更多的是担心大将军因为这件事情寒了所有他手下人的心。
“够了,铁柱,我知道李力他不是故意的,但这并不是他逃脱惩罚的借口,我会保住他的性命。”
张铁柱不再说话,能保住狗蛋的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离开薛辞后,张铁柱来到了大牢里面。
李力趴在稻草铺着的石床上瑟瑟发抖,她的臀部被打得开了花,可是她却一直拒绝所有人为他上药。这些日子以来,这伤势一直好了坏,坏了好,直到这两天才勉强结了痂。
她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干裂,她微眯着双眼,将头瞥向张铁柱的方向,声音细弱而又沙哑:“你来了啊。”
“是啊,我来了。”张铁柱的眼里有一丝疼惜。
“大将军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