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靳凡坐下喊他一声。
他扭回头来,看着这个孩子,太久没见,印象还停留这孩子十几岁时的模样,现在一派成熟,除了那副无可挑剔的骨相,已不见从前半分。
那时候戈彦得意得很,逢人就炫耀。是啊,自己脸上平扁,生出一个这种骨相的孩子来。不过现在也不平了,可以整了。她的审判下来之前他成天面对她,容貌上早没一点东方人的样子了。
“一直也没你的消息,你这几年在北京吗?”他有点明知故问了。
靳凡答:“前两年在。”
孟真说:“没跑过转政的事吗?你的条件多好。”
靳凡没答,就算戈彦的事不影响他,也无法消除旁人对他的提防,何况影响。不过他也不感兴趣。
“你找我是?”孟真觉得他一定有要紧事。
靳凡说:“我想知道戈彦当年被审查调查,除了走私,还有没有别的事含糊不清。”
孟真晃着凉透的咖啡平静不语。
“您当时正在纪委担任要职,这个案子您参与了全程,有没有问题一定知道。我不是要您违反纪律透露给我,我是想知道她现在要干什么。”
言外之意,只要孟真表露,确有别的问题,或许因某种力量阻碍,没再继续调查下去。他也就能确定,他猜测没错。
孟真突然笑了,没答他的问题,只是慨叹:“戈彦这个人,何止是八面玲珑。我觉得一个人扮纯粹是容易的,但如果连愤怒也能扮,就真的是可怕了。”
靳凡知道了。
孟真在他起身离开时,喊住他,店里空无一人,也没大声:“要有足够分量的证据才能启动调查。”
靳凡无言,推开挂着铃铛的木门,驱车消失在阴霾覆盖的演步街。
孟真走到楼梯口,朝上喊老板,终于又点了一杯咖啡。
靳凡下午又去办了别的事,晚上回到家,不见叽叽喳喳的戈昔璇,周拙也走了,脱了外套,边解衬衫的袖口边推开卧室门,林羌正靠在床头看书,只露出一点封皮,他正好知道,《红岩》。
他的书架上有很多书,她居然挑了本这么红的。
林羌眼皮都不掀一下,对于他回来这件事。
靳凡解开领口边的扣子,走过去,俯身握住她光着的脚,凉得冰手。他皱着眉转身,拿来新袜子,轻松抻断看起来很结实的标签,蹲在床边,给她穿上。
她始终不言,生怕他不知道她在生气。
从昨天她就在生气,莫名其妙的,靳凡不知道为什么,但不重要,不影响他为她做所有事。
林羌突然踹了他一脚。
他站在床边,凝眉看着她,等她说话。
“见这么久,你这朋友还挺重要。”林羌云淡风轻的。
靳凡承认:“嗯。”
林羌停顿几秒,不以为意地笑笑:“那还挺好。”
寂静。
靳凡见她不说了,准备把剩下的排骨做了,她在他转身后又问:“女性朋友?”
靳凡一愣,恍然大悟。
他重新转身,到床边坐下,稍微歪头,一副特想看她局促的神情,语调也是他少有的轻盈:“你以为我昨天是借着接你的名义去见别人。”
林羌也愣了,有数秒无措,很快调整,也歪头,笑道:“大哥真会臆想,谁在乎你要见谁。”
靳凡没有拆穿她不在意时拼命装在意,在意时又拼命装不在意,是给她一点面子,也给自己一点时间感到安慰。
她有在喜欢他了,也许不多,但真的有了。
她选他,真的就是想选他。
他故意说:“排骨是要红烧还是糖醋?”
林羌不自觉地上牙擦下牙,语气还是很轻松的:“随你喜欢呗,你以前不是给别人做过咕咾肉和糖醋小排?”
“家庭聚餐。”
“你妹妹说你们只是处过对象,就家庭了?”
“啧。”靳凡不辩解:“我也给你做。”
“除了糖就是油,我不爱吃,你少做。”林羌翻身睡了:“出去把门给我带上。”
她背对靳凡,放在床上的手轻合着拳,食指的指甲一直在尅拇指的指腹。
靳凡看到了,破天荒地弯唇,虽然很浅淡。他把她的手牵过来,揉了揉她尅出指甲印的手指腹:“不放糖油了。”
林羌盯着他,许久,笑了:“我装的,你不要想得太多。我根本不在意。”
“嗯,知道。”靳凡继续给她留面子。
“啧。”林羌烦:“能不能出去?”
她把手也抽回了,靳凡知道她在尴尬,站起身,在她额头轻吻:“尾巴露出来了,下回要藏好。”
他终于出去了,林羌看着房间一隅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