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主任胡家店的方言很轴,不好听,但不如他的语气不好听,他看起来对这事很生气。
“我早知道他会讹我,我再没措施,那是蠢。名声好不好听我又无所谓,以为别人指点两句我就跪下了,私了赔钱了,那就让他这么以为。”
林羌这话让院主任一口气堵在胸口,本来还有一万句批评的话,全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半晌过去,他坐下来,手搭在茶杯盖上,问:“那你知道他讹你,为什么要救他妈啊?”
“我是大夫。”
院主任抬头,眼皮早已下垂的一双老人眼盯着无畏的林羌大半天,最后说:“回去吧。”
林羌刚出医院门,简宋便上前,娴熟地拿过她的包,牵住她的手,一晚上没睡让他的声音有些疲惫:“吃点东西再回。”
林羌抽回手:“我们俩分手了。”
简宋眼睛下挂着一层淡淡的黑眼圈,那么累,也仍然对她有耐心:“所以我在追你。”
“我不同意。”林羌并未犹豫。
简宋唇角微微扬起,轻抚她脸颊:“林医生追我的时候,我也跟她说我不同意,但她当时回,我迟早姓林。我现在确实在考虑,改叫林简宋。”
林羌躲开他的手,转身去搭车,不再跟他说。
简宋并不强留她,她搭车,他就开车跟在公交车侧。早上人正多,他一直跟着,车上人自然知道他不是跟车,是跟人。
林羌换到了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医院到林羌家只有三站地,她下车没见简宋,但也先去超市买了些速食品才回家。
回家看到简宋在门口,她也没意外。
进入家门,林羌要把东西放进冰箱,简宋替她做了,她也不矫情,坐到沙发闭眼养神,准备等下给胳膊换药。
小脏辫这时发来微信:“你下班了吗?大嫂?”
昨晚一个名为阳光的男孩要她微信,她知道他是靳凡车行的,就同意了。之后七八个好友申请,添加理由那一栏都写了大嫂。
她已经听他们一一介绍了自己,现在谁跟她说话她都能对上号了。
“嗯。”她回。
“今天我们在车行楼顶吃烧烤,你也过来呗。”
林羌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在膝盖敲了敲,拿剪刀回了房间,锁门,脱外套,解开胳膊上的绷带,在伤口已经凝血的情况下用力剜了一剪子,血瞬间顺着胳膊流到了床单。
她把这副惨况拍照发过去:“去不了。”
小脏辫本来优哉游哉,一边打游戏一边回林羌消息,看见她胳膊哗哗流血,一蹦三尺高,不管大伙好奇之色,噔噔上楼给靳凡看。
靳凡正坐在转椅睡觉,帽子盖脸,双脚跷桌,小脏辫毛毛躁躁地闯进来,他抓开帽子,照着小脏辫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不会稳重?”
小脏辫撇嘴,但还是要把手机给他:“老大,大嫂的情况不太好。”
靳凡看到那张照片,放下双脚。
“我邀大嫂过来吃烧烤,看这情况估计是来不了了。”小脏辫小声嘟哝:“这么多血,我都有点晕得慌……”
靳凡知道她不傻,又是医生,出不了事,不想搭理。
小脏辫废话有点多:“大嫂是干吗了啊伤成这样?她是不是昨天来的时候就受伤了啊?”
来时候没有,来之后伤的,靳凡的作品。
靳凡烦躁地把帽子扔桌上:“没事干了?”
小脏辫缩着脖子:“买烧烤的钱还是大嫂给那一万,她受伤了,我关心关心也正常吧……”
“滚蛋!”
靳凡一脚踹在他屁股,差点踹他一跟头,他不说了,出去了。楼下人栏杆站成一排等着看他笑话,蒜头第一个贱:“挨踹了?”
小脏辫横着眉头:“你懂个大几把!滚!”
林羌拍完照就又上了药,重新包上。简宋已经通过茶几的云南白药意识到她受了外伤,敲她房门:“伤到了哪里?”
她开门时已经穿好外套,并且准备出门。
简宋拉住她手腕:“震颤导致的吗?给我看看伤口。”
林羌拿上家门钥匙:“我要出门,你走不走?不走我锁门了。”
简宋看起来还可以经受她更多冷言恶语,却不是他多么耐受,是他做过实验,一切痛苦在离开她这件事面前,都很微不足道。
他压住难过,轻轻抿唇:“你不能,赖上我,又丢掉我。”
静默。
林羌眼睫毛微动,盯着他攥住她手腕的手许久:“我要五百万你可以给我吗?”
“可以。”他毫不犹豫。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给她的不是钱,是爱,她现在谈不起爱。她抽回手来:“我不可以。”
简宋没再拦,放她走了。
林羌走出楼门,凛冽的风把她唯一一丝动摇都冰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