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越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有我的,忘境的,静谧的,半梦半醒的,他在这样轻飘飘的意识里,想到了建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过往三十年的种种,又想到了许峥。
第一眼看见的许峥,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悸动。
三十年都没有过的感觉,深邃得无法用任何的理论来解释,无法用公式来计算,甚至无法用哲学来探讨,如果非得用什么来形容。
那应该是浪漫。
外表清爽的、冷冰冰的许峥,提着一个垃圾袋走过来,垃圾袋里,有一个被舔过的酸奶盖。
这便是开始了。
他看到了干净纯粹,又看到了安静和孤独,他情不自禁,他想走近他。
傅越跑过十里长廊,那股“劲儿”消失了,痛苦重新漫上来。
许峥在终点等他,傅越不断提醒自己,麻木的腿按照惯性往前跨了几步,摄像机再次出现在面前,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笑了。
身体很沉重,血液不断地往四肢输送,他很久没有试过一个人跑这么长的路了,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真正的竞技类长跑根本就没有办法共享速度,如果许峥没有不舒服,现在的他们也不一定在同一段路程内。
人在某些时刻,完完全全只能属于自己,你不能跟随某个人,一直跟随某个人,这不是“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这是“这段路我只能自己跑”,你的思想,你的感悟,你某一刻精神上所达到的制高点,身体上最难受的那一段,都没有人可以共享,而过了这个时间节点,哪怕是“你”自己,也无法再达到那样强烈的、与自己的的共振了。
这样的时刻,只能孤独,孤军奋战,独自前行。
而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孤独更好的时刻,能深刻地领悟到“自我”的时刻了。
傅越想了许峥一会儿,之后思想就进入了一片虚空之地,什么也别想了,只要跑下去就对了,只要感受到全身的器官、全身的血液、全身的肌肉、全身的细胞都在配合自己,努力跑下去就是了。
环湖路。
左脚,右脚,左右脚,一步又一步,终点不远了,所有还在坚持的人都只剩前方。
有人已经跑完了,他听到了盛大的欢呼声。
“冠军!”“冠军!”“冠军诞生了!”
还有“加油!”“加油!”“你们一定可以的!”
声嘶力竭地,比选手还激动。
傅越难受极了,他的脚已经痛得要命了,他从来就没有跑过这样的速度,130的兔子离他越来越远了,不可以,他不允许,他开始提速,在这样的时候,提速是多么的痛苦,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