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世徒晏书,来拜。”
有一点,她告诉林家众人的是假的:晏书不是她的小名,而是表字,是在族谱上写在和仪二字一旁,是写在身份表碟上,堂堂正正的字。
和师,蜀中和仪,和晏书。
黑油大门静静打开,清风拂过,吹起玄黑的衣角,和仪抬步入内,面容庄肃。
小庙外头不大,也是一入院子就能看到正屋,但白雾浓浓,推门入内,却是整整齐齐三十五幅画像,绢本,画中人一色的藏青衣裳,玄色外袍,手提白纱灯,腰悬藏银铃铛。
画像排布在室内,分毫不显拥挤,房屋大小可见一斑。
和仪的鞋不知何时已脱在门口,她双手交叠立起在胸前,一一拜过,一面轻声道:“晏书即日离蜀赴京,前来拜别列位祖师与师父。”然后拾起粗粗的一把香,在长明灯上引燃了,按次序一一插上,然后依次引燃琉璃盏内的酥油灯。
最后走到师父的画像前,看着悬在墙上的画像与摆在面前的牌位,忽然笑了笑,低声嘟囔一句:“臭老头,你早就知道了吧!前两天托梦的时候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吃了这么大一惊。”
然后再一拜,眼中已有了些微热意,轻声道:“我要走了,孟叔会留下,您们在底下有什么短的,多梦就是,晏书会吩咐孟叔去办。时代变了,交通、联络都方便了,或者那位祖师上京办事,也与晏书见一面吧。”
堂中清风徐徐而过,每尊画像下牌位旁小架子上挂着的铃铛都放出清脆的响声,和仪忍不住一笑,已然热泪盈眶。
最后磕了个头,低声道:“晏书真走了,诸位照顾好自己。”
从容起身,转身离去。
站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忽然嘟囔了一句:“上有老啊!还是满屋子的老,责任重大、负担沉重,赚钱要认真啊!”
清风带起她的袍角,此时,却不会再有人笑骂她一声“臭丫头”。
她也不能再还回一句“臭老头”。
……因为那老头已经是鬼了。
想到这里,戏精和师刚刚上来的悲伤情绪瞬间消弭,笑意涌上,好笑地摇摇头,动作潇洒地摆了摆手:“走了!放寒假再来。”
正堂的大门猛地被风带上,好像真有老不修的小老头在回应他们家骄矜任性的小丫头。
“和师。”出了祠堂的门,远方已有几位老鬼等候,见和仪出来便纷纷上前,为首的一个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鬼,操着一口当地方言,穿着淡青袄儿、下搭白绫裙子,乌油油的头发挽着发髻,十分老派。
“您家里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您是要走了吗?”走出来的是一个穿着鹅黄羽绒服的女生,普通话很标准,笑着问道。
和仪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是,这边山里几位多照顾着。别在山里有人见了血,那就冲撞了山灵,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