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立着一座四柱三楼式描金、油漆彩画、木结构的牌楼,极为气派雄伟,上头写着“行仁”二字。1
街上往来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络绎不绝,虽奇怪牌楼上写的并不是西四牌楼这几个字,但这一处是她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所见的最热闹处,“应该就是这一处了。”
玉格心想,西四牌楼或许是指西边有四座牌楼。
三人沿着大街的主道走,没走多远,又看到一胡同口里人声嘈杂,人流拥挤比主干道也不差什么,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牲畜的声音。
走到胡同口的栅栏处一看,上头写着羊角灯胡同。
“这里好热闹啊。”走进胡同,六姐儿眼睛都不够看了,“那是什么?”
这胡同里果然有很多牲畜,牛羊马,六姐儿认识,但也有她不认识的。
“那是骆驼,那是驴子,那、应该是骡吧。”玉格也不确定。
胡同里头除了米市和面市外,便是牛市、羊市、马市、骆驼市和驴骡市,都是能拉运的省脚力的牲畜,往来的都是穿着单薄的力夫,有的扛着货,有的推着车,都忙碌得很。
玉格猜想这附近应该有一处码头或是什么。
顺着力夫抗货来的方向,继续往胡同里头走,便走到了一条斜街上,果然,斜街的南侧是大运河的码头积水潭。
因为有这个码头在,附近的粉子胡同、小院胡同、前英子胡同、后英子胡同,一大片都很繁荣。
三人逛了一圈,每条胡同里都有货郎的身影,倒也不担心迷路。
另走一条胡同回西四牌楼的主干道,走到街口处又看到一座牌楼,上头写着“大市街”。
这时远远的传来钟声,巳末了,从茶铺到现在,她们已经连着走了一个半时辰。
“累吗?”
“不累!”六姐儿小脸通红的摇头,她额头热得有些汗渍,神情却极快活。
五姐儿也道:“不累。”
玉格笑道:“就是不累,也不能这么逛了,咱们下午还要去正阳门外大街,这会儿这西四牌楼,咱们还没逛完一半。”
接下来三人不再跑胡同里细瞧,只沿着大街一直往走,走马观花的看街道两侧的店面商贩。
西四牌楼大街上的店铺,不同于胡同里的立根杆子挂块布的小门脸,它们的店名也是特特起了个牌楼的,最气派的是六柱五间重檐十楼的门脸儿牌楼,最小的也有两柱一楼。2
这些都不用进去,只看门脸儿便知道,都是她们消费不起,也经营不起的买卖。
大街上的商贩,也比胡同里的穿的干净体面些,各人摆摊的位置看起来也极规整有章法。
没有没有规则的规矩,想来要在这大街上摆摊,是要花银子买位置的。
虽然已经差不多放弃了在这处地方做买卖的打算,玉格还是留意着路边卖吃食的商贩,偶尔也问问价。
走了大半个时辰,三人又看到了一座牌楼,上头写着“履义”。
牌楼再过去,是内城通向城外的正西门阜成门。
三人没再往外走,因为城门处有士兵把守,而出入城门是要交钱的,所以只驻足看了一会儿。
这会儿除了有不少百姓挑着东西进出城外,偶尔还有几个系着红带子的宗室骑着马呼啸而过,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长长的拉煤车队和护城河处凿冰的人。
拉煤的车队起码有二三十辆车,车车都是满载,偶尔颠簸时掉落一些煤渣,引得不少小孩跟在车队后头捡,小孩们的脸上身上蹭上了煤灰,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出都极瘦弱。
寒风中打一个寒噤,鼻涕留下来,小孩用黑乎乎的小手一抹,脸上就更脏了。
玉格的视线从煤车上移到小孩们身上,又从小孩们身上转到城门处。
押送煤车的管事样儿的人物正和守城的官兵说着什么,一个钱袋子从管事的袖口处悄无声息的到了官兵怀中。
两人的态度神情看起来极熟络。
玉格看着阜成门,注意到门洞处刻有一枚梅花,“梅”通“煤”,京西应是产煤。3
“真不容易。”六姐儿突然叹气道。
玉格看向她,六姐儿指向护城河道:“方才那个取冰的掉了大半个身子下去,这冰下头的水得多冷,你看他冻得直打哆嗦,也不回家换身衣裳,还在继续凿冰。”
玉格看了一眼,回过头伸手揉向她紧皱的眉心,笑道:“所以你也别愁了,咱们现在虽然遇到些麻烦,但也比许多人好多了不是。”
六姐儿想了想,叹着气点了点头。
第10章
从阜成门到正阳门,要走过镶红旗驻地和镶蓝旗驻地,再从宣武门出,走过护城河,到宣武门西大街辅路,再沿着护城河往东走,走过宣武门东大街辅路、前门西大街辅路,才能走到正阳门门口。
路有些远,因为西四牌楼和正阳门在镶蓝旗驻地的两个方向,先去哪边都要走这么远。
玉格三人从阜成门走到镶蓝旗驻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穿胡同小巷穿得三人都有些累了。
五姐儿道:“咱们回家歇会儿,喝口水,上上茅房。”
六姐儿连连点头赞同。
三人便又回了一趟家。
回到家是未时两刻,即下午一点半左右,离玉格说好的回家时间早了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