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一时揉了揉眉心,目光一抬,见安阳绷着小脸,与方才在外时笑眯眯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了一下。
安阳见状,小脸绷得更紧了,仿佛在说:“好笑么?”
顾青山无奈再度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她自幼在军营里长大,玩劣不堪,被父帅宠得嚣张跋扈,自幼无人管束得了她,日后若是目无法纪,专横跋扈,冲撞于你的话,你只管惩治便是,打罚随意,不伤及性命即可。”
顾青山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安阳听了,这才脸色稍顿。
不过,横竖自打他回京起,一桩接着一桩子破烂事找上门来,到底影响心情。
加之,方才他抱她进来时,脚上一只绣花鞋不慎掉落,安阳方才偷偷藏着脚,没让他发现。
这会儿见天色渐晚,顿时将下巴朝着远处一点,继而将藏在裙摆里的绫罗玉足轻轻一抬,神情倨傲的扫着顾青山。
顾青山见状,缓缓转身,便见几步开外的交椅旁静静的落了只巴掌大小的玉色绣花鞋。
又见安阳郡主一脸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仿佛在说:还不过来伺候?
顾青山顿时摸了摸眉,摇头缓缓转身,将那只绣花鞋捡了起来,而后走了过来,屈身在安阳身侧,亲手将那只鞋穿到了安阳脚上。
绣花鞋小小的一只,不过巴掌大小。
手心里的小脚丫子更小,握在手心里,小小的一弯,比想象中更软,更细,更腻。
顾青山忽而轻轻一捏,手心里的小脚丫子瞬间怕痒似的,一下子缩了回去。
再然后,下巴骤然一疼。
一脚便……踢了上来。
他的牙——
第18章
话说,当日的晚膳是在老太君的北苑进行的。
这是安阳第二次在老太君院里用膳,第一次是成亲后的第二日,彼时,新郎官顾青山洞房完后便直接出发去往西南上任,安阳次日起来后给老太君请安,并在北苑用了午膳,便直接吭哧吭哧回了她的郡主府。
顾家门楣虽贵,实则血脉稀疏,这偌大的门庭也不过一子一孙,与满京枝叶繁茂的世家贵族截然不同,而这一切皆要源自于三十年前那场令人发指的战役:辽关之战。
那是近三百年大俞建国历史中,最凶险,也是最有名的一场战役。
顾家老将军顾候在那一场战役中一朝毙命,相传,彼时辽关险些失守,北,西,东,南四个方位同时朝我大俞犯进,可谓腹背受敌,那场战役中敌我双方死伤近百万,大俞三十万雄狮所剩无几,我方大帅被斩,气势瞬间溃败,眼看着城门将要被攻破之际,老太君也就是当年刚刚小产后的顾夫人单枪匹马绕到敌方后营,直接烧毁了敌军最后的粮草,并将顾候尸首夺回。
一夜之间,我方气势大涨。
最终,在顾夫人的带领下,我方反败为胜,一举将敌军歼灭,守护了大俞后来这三十年来的太平盛世。
顾夫人携手长子顾辽一直守护在北境长达七年,其英姿不在老将军之下,待独子也就是如今的顾帅大成气候后,遂将北境交还于他。
故而,老太君的威名,绝非寻常夫人能及。
她是深宅一妪,更曾是赫赫四方的一方良帅,猛帅。
许是当年杀戮过盛,随着年龄渐长,这些年来老太君渐渐改吃素食,不过,今日的家宴上,虽以素食为主,老太君回府后,还是加了半桌荤腥。
“祖母请坐。”
顾青山对老太君极为尊敬。
入了北苑后,便亲自过去搀着老太君入座。
他是被老太君亲自养育长大的,祖孙二人虽皆寡言少语,但实则关系十足亲厚。
“嗓子怎么了?”
老太君落座后,安阳便也随着姜明月依次落了座。
老太君坐在主位,左右依次是顾青山,姜明月,安阳坐在对面,挨着顾青山,也挨着姜明月。
许是回到北苑后,姜明月已经冷静了下来,又许是她向老太君告过安阳的状了,又许是老太君威仪过盛,她不敢造次,又或者,初次交锋,她败得彻底,领略到了安阳这个“心机婊”“白莲花”的险恶,横竖,再次见到安阳时,姜明月已收起了方才嚣张的爪牙,不敢对她言语冒犯,不过那双眼,却跟长在了安阳脸上似的,恶狠狠地意味依然满满溢了出来,同时,那双乌黑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的乱转着,不知在打哪些主意。
一家子落座后,老太君听觉敏锐,听出了顾青山嗓子的异常,淡淡问着。
顾青山闻言不动神色的看了身侧安阳一眼,随即清了下嗓子,淡淡道:“并无大碍。”
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了一句:“许是京城天气干燥,上了火,舌底生了些口疮。”
顾青山面不改色的说着。
安阳这时在喝茶,冷不丁听到此言,忽而“咳”了一声,险些呛了一下。
不过好在动静不大,没有将满口茶给一口喷洒出来。
立马又连着饮了半杯茶,压了下惊。
看着并无异色。
顾青山听到她的呛声,眉眼未抬,依然目不斜视,不过搁在桌子上的大拇指转了一圈,围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摩挲了一圈。
片刻后,用舌尖抵了抵牙齿。
略有些麻。
夫妻二人看上去一片正常,未见任何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