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羽听他细说,才知道这门传承当真神秘得很,升任长老之后才会被告知。而一旦守正派出事,孤云峰传人就是第一保护对象。
但传承之内关于血脉修行的内容,除了掌教和孤云峰嫡传,都不知晓。免得流露出去,让血脉修行之法死灰复燃。就算在本门之内,也只是由孤云峰整理出一套基础功法,几乎所有大类的血脉都能用这套功法激发锻炼。用三年的时间,让内门指导的弟子观察新人,看他们在哪方面进步最快。或灵巧,或力大,或气息潜藏常为人忽视,又或是其它特殊表现,根据孤云所出对照图表,再去寻相应的功法进一步修炼。
至于一些特殊血脉,那就没法子了。
君洛宁道:“我也懒得再让你浪费三年,直接全学罢了,若你天份足够,自然能感悟到其中一些动作与血脉的联系,提炼出来练习。天份不够,我再为你选上一套。”
“可是冯师叔说,师父你刚入门的时候,就把这些全学了,那是为什么?”丁羽对此事一直很好奇,今天看君洛宁似乎与掌教交易之后,当真愿意开口了,自然是抓住机会赶紧问了。
“那是少年时好胜,其他人都来请教我,我自然要去钻研一二,免得让他们问住了。”君洛宁的答案居然是这样,让丁羽极为意外。
“但是渐渐的,我也发现不同功法里的一些动作姿势,似乎有些联系,尽管不是出自同一书中,但放到一起练习时,比分开更有微妙之感。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功法收集自市井,粗浅不说,还十分零乱。有些本就是一部功法,流传开之后被人东学一招西学一式,在不同地方演变出不同的路子。其中又夹杂了那些散修自己加上的内容。孤云峰仍是顾虑血脉之劫重演,并没有将它们整理出来,只是给弟子修习,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法子最好,找不到,就老实按书练罢。”
说到老实按书练时,他似笑非笑,眼睛虽看不见,仍是朝丁羽的位置瞥了过来。
丁羽也不生气,俏皮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师父,我也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这短短时间,丁羽已经感受到了,如果君洛宁愿意的话,他实在也并不难相处,这时听丁羽拿腔作势,君洛宁也颇为配合地扬起眉毛,表露出好奇的神色。
丁羽也不起身演练,张嘴就说:“穿花十二式第五式,点金手第二式、第七式……”却是不同功法中的一二招式。
君洛宁显然对这些书熟极,听她说了便知道,渐渐露出郑重之色,最后不由微微一笑,居然没含着什么嘲讽讥诮,颇为真心:“江非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你虽然天资一般,这悟性却还可以。”
丁羽非常惭愧,其实她完全看不出来这里面玄机,只是这些招式姿势,其实正好与她前世见过的一套有点类似。可愧的是她一直都还没发现,直到那天危急之时下意识躲避,脚下自然地就把用得最舒服的这几步踏了出来。
又是激起了前世修炼时的感觉,总算明白了过来。
与自己研究就得了体悟的君洛宁比起来,丁羽觉得真是不值一提。
不过她当然不会说穿了塌自己的台,当下厚着脸皮认了君洛宁的夸奖,更有些洋洋得意起来,道:“这次虽然受了伤,但伤好之后我觉得快有小成了。现在摸到了路子,应该不会比别人慢太多了吧。”
“当然不会。”君洛宁慢慢绽开一个微笑。
血色污了唇齿,目光凝滞不动,然而唇角噙着的一点笑意,却令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丁羽呆了一呆,这才明白冯越沐宜等人挂在嘴边的君师兄是什么模样。
第18章
这般说变脸就变脸,饶是一直觉得他冷漠古怪的自己,也不由生起亲近之感,难怪当年长袖善舞,能结好守正派上下几乎所有人,除了江掌教。或许还有周师伯。
真是奇怪,同师所出的三个师兄弟,倒好像是关系最不好的一样。
不过含着这样笑意的君洛宁,他说出的话听起来可是有点不好的意味。
“我答应江非教你,自然不会让你比别人慢了。你可是要挺住了,不要后悔。”
丁羽硬着头皮充好汉:“不后悔。嗯……是什么特殊方法吗?”
“你看一看,这阵法的边缘在哪。”君洛宁开始指挥着丁羽,让她站到大阵边缘,报出详细位置,再指点她尽量往后退,只堪堪让脚跟压着阵法边缘而已。
“记住了,不能再多进半寸。”说这话时君洛宁极为严厉,“你今天不必走,等到阵法再度运转,就站在那里,用你的灵气抵御。做好准备,这对你而言并不容易。”
丁羽一一记下,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干脆坐下修炼内功。
渐渐地,她心情平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君洛宁轻轻叫她:“起来,过去准备了。”
应该是差不多到时间了。丁羽起身站到甬道口,阵法的边缘,按君洛宁的要求尽量向后贴去。
地下看不出时辰,但环境中似乎有了什么变化,让丁羽也感受到了,地上刻绘的符文一一亮起,勾勒的线条中泛起了红光,渐渐亮起,往中心汇去。
丁羽已顾不上那么多了。红光泛起时,她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心窜上,开始便是灼热,烫得她皮肉经脉极为不适。她不敢大意,忙运起灵力抵御。
幸好如此,那热力还在增强,她皮肉外表无恙,内里却如同火煎,身子颤抖不已。
若非她前世死过一次,最近又重伤痛得不行,今日陡然遭此痛楚,定是承受不住。但丁羽为人有她自己原也不知的狠劲,每每事到临头便爆发出来,此时她只一个念头,前世在底层那么努力也没有机缘,现在有了机缘还不拼命,更待何时?于是死死地运转灵力,护住经脉,任它淬炼肉身。
在她感觉已过了极久,不知道多少辰光,这种痛楚竟也适应了一点,但就在此时,热力忽地如来时一般迅捷地退去,一股能把人冻彻的寒意又冲了上来。
冷热交替来得突然,她实在抗不住了,大叫一声往后退去,跌倒在地,心有余悸。
君洛宁让她在边缘不可入内,想必越往里去越是厉害,她这要是向里跌倒,哪还能爬得起来。
看君洛宁跪在阵势中心,神色不变,连一丝颤抖也不见,丁羽这才真正明白,那廖老称守正派有独到之处是什么意思。
到了君洛宁这个修为,功力被废之后,仅凭肉身就能抵御这种折磨。据廖老说还没见怎么衰弱。若是换了其他门派的人在这个位置,只怕没多久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反过来说,这个阵法引冰火两种灵气,强行灌到他体内,饱受折磨的同时,也使肉身不致因失去灵力滋养而衰朽。这个符阵,还真是一举两得。
打了个寒颤,丁羽摇摇头,调息了一阵,再次踏入阵中。君洛宁要求她每天在阵中修炼两刻时间,按她的观察,地上冰火交换是一刻钟一次,她这次没挺得过去,还可以再试一试。不过不能超过半个时辰,不然对经脉会有损害。
这阵势一开,不到明天不会停止,因此丁羽修炼结束就自己回去了。
一回去就发现冉清熬着药汤在等她,原来是掌教派人送了药材,配好了让她熬制,只等丁羽从君洛宁处回来就给她喝。
丁羽猜想大概是她刚开始修炼,怕她身体受到损害,所以淬炼之后还要用药调理,自是一口喝尽了去休息。
第二天她就不用君洛宁提醒,自己站到阵中去。这回有了准备,不像昨天猝不及防,硬是撑了下来,足足运功对抗了两刻钟,这才退出阵势范围,静待它结束。
每天的生活更为充实了,如此两个月下来,丁羽在进度上,已经略快于第一次修炼时的速度了。
冯越的丹药看来效果亦是极好,这天丁羽去时,君洛宁看上去已和过去没什么两样,还有闲心去听丁羽坚持了多久,在她走近时称赞了一句:“虽然天赋不行,但悟性和毅力尚可,也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丁羽闻言便不乐,道:“我们打个商量成不,以后师父你骂便骂,我也习惯了。但夸的时候咱们能不能单纯一点,好好表扬我一回,让我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