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邹士衍盯着手里的书没抬眼皮子。
“查那个沙海县令有没有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有没有结党营私。听说她在沙海十二年,我就不信没漏出狐狸尾巴。”吕信本进士不中,因为父亲是副宰相本可以荫补个外县七品官,但他却心浮志大,非要和姐夫在西北干成点事再回京做官。
“怎么查?”邹士衍这才放下书,吕信走近才发现姐夫并没有在读书,而是在看沙海这些年的官员考评。“那谢县令十来年考评都是‘古板不逾’,要早看到这个,我就不派你去城门口吃那顿干炒砂子。”
“刚我和个守军司马聊了会,他说谢蓬莱也被锦王所请,几乎每日都去王府讲书。”吕信笑得有鼻子没眼睛,“咱们这位独两份的殿下被打发到沙海,连个进士出身的师傅都请不到,只能找个举人。”
邹士衍却皱眉。吕信昨儿那副尚气凌物的模样如果得罪了谢蓬莱,她少不得在赵宜芳那儿针砭几句。想到这,邹士衍才猛地摸了下额头,轻吁一声,“坏了。”
但“坏了”后就急忙赶到锦王府外吹冷风求见不符合他这位前知制诰的身份,“待这儿十二年,每年的财物交割实数和窠名都能对得上?平决狱讼就没个严苛过甚或错判失刑的?或者欺妄上司或不事农垦,真要查,哪儿都能揪出她的毛病。”他看着妻弟语重心长,“至于坐赃犯赃,查起来费时,真有实据就添上一笔,也不指望在上头找。”
只要能查出,凭借邹士衍的三甲文笔定然鞭辟入里、血溅三尺。
“就怕……会不会得罪了锦王?”吕信到底还有点脑筋。
“怕得罪我就不来西北了。”邹士衍向来爱搏直名,皇帝后宫都参,何况一个不得势的灰溜溜的锦王?
窗外天空传来一声惊空扼云的鹰唳,两人推门出来看了会,那黑鹰奋翼警行,杀气赫然贯于长空。半晌邹士衍才道,“京里收鹰玩犬的人虽多,可哪里见多这等生野的猛物?”
谢蓬莱今儿个讲完了《后汉书》,多些日子下来她已经熟悉了锦王的勤勉好思,但吃惊的是云白鹭早不似年幼时顽皮,近来读书大有长进。一声鹰鸣掠过屋檐时,谢蓬莱和锦王同时抬头看,曾经最爱臂鹰走狗骋马斗鸡的云白鹭却充耳不闻,依旧低头对着书深思着。
赵宜芳对谢蓬莱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先步出书房,沿着游廊靠着花园缓步赏景。说是“景”,西北苦寒贫瘠,自然没有京城的桃花流水入眼。赵宜芳只是借着每日授课后的空隙和谢蓬莱说说话。
云白鹭看完几十页后抬头四望,发觉书房只剩她一人。她走到曾经熟悉的书架前,被搁置在最上方的是母亲曾经反复阅读的兵卷。她取下本翻了翻,看到母亲留下的字迹后怔了片刻。想了想便塞到书袋里想带回去继续读。
拿着俸银还能读书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美事。云放江得势时,云白鹭将父亲和谢蓬莱的劝说抛之脑后。经历了一番磨难后才猛然发觉这个机会第二次落在了自己头上。虽然不知道锦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云白鹭既然当了侍读,就把这差使做个十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