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鹭捏了药箱绳子,冷脸挤到人前。刚要说“吴兆安早就死了”,月娘却抢在她前头,“你家兄投了北夏,你却不以为耻。我父母当年因为落脚沙海匠营,受吴家照顾多年才应下这门亲。但看的也是同在匠营里的情分。
“现在不同,你家出了这档子丑事。我李素月说不嫁就不嫁了。至于你?匠营里的把式早丢了,赚了两个钱就成天去酒巷花巷逞威风。想娶我?”她从师弟燕云汉手里拿过把锤子往吴兆立脚下一扔,生生在他双脚之间砸出了个坑。吴兆立被那锤子带来的厉风和力道吓得腿软,被人扶住才站好。
“胆敢再来胡闹,别怪我李素月锤斧不长眼。”李素月跳出匠棚,上前几步那伙瞎起哄的就退后了几步。她从坑里拔出锤子,身形比那吴兆立还要高半个头,加上眼神慑人,语气也极为不耐烦,“滚!”
除了云白鹭,几乎都滚了。
李素月看着云白鹭,那人提起猪皮肉,将“你不嫁人可以娶人”咽下,“月娘,瞧我买了什么下酒菜?”
瞪了眼云白鹭,“成日里就知道喝酒睡觉不务正业。”
“医馆里没什么事,月娘要是缺人手,我帮你拉风箱可好?”当年她可是拉风箱的一把好手。云白鹭就坡下驴,拉起李素月的胳膊往家里拽,“不和那班泼皮置气了。”她顿了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坐在枣树下,李素月一脸不耐烦,“说什么?”自己家说不得,还要来她院子。
“拓跋……吴兆安,被马贼杀死了。”云白鹭的双手还抓着药箱绳子,紧张道,“头……头被割下来,挂城门口上,我出城时瞧见了。”
月娘的脸霎时白了,看云白鹭不似说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出个字,“哦。”
对那人,她谈不上倾慕,也没有多少男女之想。只是觉得那是她不太熟悉的匠营异姓兄长、日后的丈夫。吴兆安来找父母提出推迟婚事两年时,她还曾松了口气,毕竟可以多陪父母两年。
曾经活生生的人离家投降,又惨遭横死。李素月只觉得心绪杂乱成泥,黏不起块成型的模子。
“死了……死了。”蛮关这些日子封了城,消息还没传到沙海。过些日子,人人都晓得了,无非说一句,“李素月这下真是寡妇了。”
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冒出,想起云放江曾经私下找过自己那事,李素月恍然大悟,她看着云白鹭,“是不是你去求云帅,让我和吴兆安回江南?”
云白鹭的手指在绳上绕了好几道,“可你不同意,那姓吴的也不愿意。说是要在沙海保胜军里搏一把功名。”她曾私下打听过吴兆安此人,从同僚到上司,对此人评价多为“精明钻营,野心勃勃”。她觉得让月娘远离沙海,和吴兆安去江南做一对闲云野鹤是个好主意。
这条路行不通后她就去胡闹了把,带人上门逼亲,闹出了那桩震惊沙海的荒唐玩笑。可吴兆安依然稳坐钓鱼台,那是他怕得罪了云帅的女儿。似乎只要李素月答应,他就能拱手让出妻子。
醉心青云路的人哪里愿意离开百户这个好不容易爬上的位置,哪里敢在云帅的女儿面前为未婚妻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