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屏风砸出了二十两银子后,那头的吟唱和外面的筚篥细鼓全停下了。吴兆立咋呼道:“爷也不和你讨价还价。二十两够在沙海吃住两年。也不过就是个吟曲弄姿自抬身价的货色,陪爷喝一盏就行了,反正你唱的那劳什子我也听不明白。”说完对着瓦舍里的听客们骄傲地扫了眼,仿佛他就是今晚的赢家。
“五十两。”那正对着屏风的北夏商人年纪不大,青髯满面但眼光却不似吴兆立油滑,他没有扔银子,只是对堂前人短暂地吐出这个数字。
“五十五两!”吴兆立有些急,马上喊高数字。堂下有认得他的听客在窃窃私语,说什么吴家老二自从脱了匠籍当了榷场商人,越发的财大气粗起来。
“一百两。”那北夏人依然言简意赅,对着喜出望外的堂前人微微颔首。
“你不就是个北夏胡子?溜进来听曲儿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吴兆立站起来到了这北夏后生面前打量着他,“华朝的娘们就是给华朝汉子用的,你算个什么野狗玩意?”
他这话方脱口,堂内西北角和东南角的两个女人同时抬起头,屏风后的身影似乎也动了下。云白鹭捏着钱袋子看了眼对角的女子,见她也含笑瞥了眼自己,但并没有要出价的意思。
“堂客此言不妥。”屏风内的人开了口,说话和唱曲一脉相承的陶然悦耳,“华朝女子中盘马弯弓、上阵杀敌的有白芷,行医济世的有李秀兰,捭阖朝堂的也有商王、锦王。再说寻常巷陌山川里,渔猎务农的有女子,打铁伐木的也有女子。华朝娘们不是给谁用的,自食其力的大有人在。
我柳秦桑虽忝列女流,但五岁填词、十岁工于乐器弹唱。靠勤修苦练才在京师唱出了点名头。吃的是自个儿卖艺挣的辛苦银两,并非靠卖身换来。”
这番话让堂下的北夏商人击掌长叹,“早就听说华朝女儿性烈如火,气澄似兰,所见不虚。”
虽然不少人为歌伎柳秦桑的话肃然,吴兆立却不服,“既然做出这待价而沽的阵势,就莫谈什么性情如兰了。”
“没错。”一声激越的女生从西北角的坐席传出。云白鹭和众人都寻声望去,只见那女子对着屏风后的女子提声道,“曲声琴声沽得,皮毛草药能沽得,诗词歌赋、雅气情操当然也能沽。”她懒得抬眼皮子瞧喊价的两个男子,笑着对屏风后的柳秦桑说,“柳姑娘,我以一杯酒沽你一面如何?”
雅人以酒沽个情投志合,俗人以钱妄沽皮肉狎昵。那女子话外之音场上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屏风微动,意外地走出位眼凝清光、钗头微动的女子。人如其歌,柳秦桑步履身姿也轻便婉转。她浑然不顾男人们或是贪婪或者惊艳的眼神,大方走到了西北角那席上行了一礼,“柳秦桑愿以一曲答谢……”她看了眼女子,犹豫了下,“答谢公子。”
既然这姑娘着了男装,柳秦桑便不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