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苏苏下车,走进小区, 游令才收回目光, 他身子往后靠,仰面假寐。
手机亮起,柯羽鸢低头, 看到是副驾驶上的蓝星发来的消息。
蓝星:就是她?
柯羽鸢:嗯呐。
蓝星:那么乖?
后座的柯羽鸢笑了一声。
蓝星抬眼从后视镜看她一眼, 很快手机上收到她发来的两个字。
——很犟。
啧。
游令也很犟。
可是常言说, 只有互补的人才能长远地走下去。
所以,总要有一个人愿意改一改吧。
蓝星放下手机,望着前方看不到的尽头出神。
后面几天蓝星没让游令去学校,先到高医生那里复诊两天,然后逢周末,她亲自看着他不让他往外溜。
两天复诊效果并不好,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呕吐反应重蹈覆辙,失眠继续加重,药量也随之加重,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这类药物,副作用不容小觑。
游令始终没什么精气神,再加上天气转凉,整个人透露出脆弱。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家里开了暖气,游令穿一件单薄的连帽卫衣盘腿窝在沙发里。
蓝星这两年热衷品茶,在外高马尾高跟鞋,雷厉风行,大杀四方,在家低丸子居家服,岁月静好,悠闲自在。
她倒一杯茶推到游令跟前,游令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蓝星这坐独栋在郊区,地大,空气好,一楼会客区没做墙壁,周围一圈单向玻璃,窗外小院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多肉成堆,活气很重。
可全被玻璃挡住。
活气只映在游令眼里,并没有真正赋予他什么。
他头上戴着卫衣连带的帽子,遮了眉眼,只剩下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黑色卫衣,灰色卫裤。
整个人清清冷冷的。
外人从来都只能看到游令顽劣又不正经的模样,只有他们自己人才懂,游令,其实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可能是基因赋予的,毕竟他的母亲在怀他时就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但幸运的是,他的出生,是被期待的。
只是很可惜,说不好是他母亲运气不好,还是他自己运气不好,从出生的那一刻就生活在保温箱里,后来干脆辗转海外,被更专业的人照料。
他母亲想他想得不行,却因为身体状况没法出国,直到他们母子相见,游令已经有了自己的自主意识。
于整个游家和武家而言,游令就像一个空降兵,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长辈们要求所有人都要照顾他、顾忌他的情绪。
可小孩通常是叛逆的,也是爱抱团的,他们的恶意直接又粗暴,属于自己的花园被陌生人占领,本能当然要驱赶。
可游令明明是回自己的家。
却要一直被驱赶。
他骨子里好强,又有坚厚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被驱赶,便主动远离,好像在告诉全世界:你看,不是你们不要我,是我不要你们的。
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在无人注意的夜里,也会疑惑,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出生就不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甚至不在自己的国家里。
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个与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存在。
所以后来有两年,他总是吵着要出国。
要不就出国吧。
只要肯好好长大,哪怕不在武意欢喜欢的城市也可以。
蓝星相信意欢会理解她做的决定。
所以蓝星开口说:“游令,要不我们出国吧。”
她这几年生意上开始发展境外,现在正是发展中,她过去很合适。
游令这才偏头看过来。
他很平静,开口声音仍然哑得厉害,“为什么?”
蓝星说:“你自己听听你的声音,还用问为什么吗?”
失声三天,又是机器又是用药,才勉强把嗓子调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就算嗓子彻底好了又怎样,里面还不是烂完了?
“游令,我不是这么答应你妈妈的。”蓝星忍不住把意欢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