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新闻讲大话不是一日两日了,反着听就对了。”
“诶,我听说我们学校里有特务,专门抓地下党的。”
“同学里持□□意见的人不少,但要说情报分子——”
陆诏年走上楼,就见围桌而聚的同学们瞧着她。
她疑心情绪还在留在面上,摸了摸眼角。
“陆诏年不像!”
同学们哄笑。
“像什么?”陆诏年奇怪。
“他们说中/统特务潜入学校,为了抓地下党。”
“可现在……”陆诏年想了想,回房间休息。
*
“他们去印度,帮中国人把p-43运回中国,结果你猜怎么着?哈!飞行途中中国飞行员一死四伤,六架 p-43 坠毁。”
“我们拼命把燃料、军火和各种物资运到昆明,当然,还有香烟。那群小少爷在做什么?弄毁战斗机,祈祷平安地待在地上。”
“也别这么说,回美国的运输上,有中国的锡、钨矿石和猪鬃。”
“猪鬃?”
“美国海军指定,他们需要用这个制作——刷漆!”
飞行员们笑起来,很快又沉寂。
“妈的。”
“他妈的黄皮肤的人!”
五月,日军闪击缅北腊戍,攻下滇缅公路其中一段的畹町,继而进入怒江之上的惠通桥。
垒允制造厂接到消息,不得不将来不及带走的飞机器材全数焚毁。
日军为了快速通过惠通桥,发起轰炸,并于沿途扫射,造成上千人死伤的惠通桥惨案,其中有大批制造厂职工及家属。
边境各处岌岌可危,盘旋于上空的飞行员分身乏术。上校调了正在云南作战的一支先锋队率先飞怒江,中国飞行员紧随其后。
陆闻恺驾驶老式战斗机,同sb型轰炸机组成机队。他们在厚密的云层和大雨里,冒险翻阅一万两千英尺的山峰,以往,再这样的天气条件下,他们会直接返航。
乌云遮蔽了视线,轰炸机必须俯冲向下,接近地面才能准确命中目标。一架又一架飞行沿弧形掠过小城,雨中的小城燃起熊熊烈火。
“发现不明飞行物。”
“是日机!”
陆闻恺看见穿云而来的九七式战斗机,可顷刻间,它们的身影又被云层遮住了。
*
空袭警报声一瞬间就惊醒了陆诏年,隔壁房间的同学来敲门,见她正在收拾细软,忙过来拉人。
“我的飞机模型……”陆诏年一手攥着包,一手还想去够飞机模型。
同学拽着她走,“你没听到这是最后一道警报?轰炸机已经来了!”
自“飞虎队”美国志愿航空队在昆明上空大显身手后,日机来袭的频次减少,市民对日机不再那么恐惧。
突如其来的警报令人困惑而惶恐,不少人慢腾腾地收拾细软,抬头一看,炸弹如雨般落了下来。
隆隆声震天,街上乱作一团。
陆诏年与同学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朝着马路尽头跑去。炸弹爆炸的冲击波震荡而来,仿佛无形的刀剑伤人,她们双双跌倒。
房舍轰然散架,砖块碎瓦倾倒,将人掩埋。
陆诏年半截腿被埋在里面,同学艰难地爬起来,把石块推开。
“走啊!”同学喊着。
“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被埋在里边了!”陆诏年喉咙呛了灰,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救他们?救下你自己!”
“我反正也跑不远了……”陆诏年跛着脚,转身去移动砖块。
瞧见联大几个男同学,同学急忙招呼他们,他们把陆诏年背起来,一起往城外跑去。
原来的小山丘,已经变成了一座乱葬坟。
人们躲在墓碑后、树影下,捧着书,甚至玩扑克牌,像是一场奇异的郊游。
陆诏年被同学们安置在人多的地方,她的脚踝以下的部位乌肿了,他们用手帕把脚踝捆了起来,可这无济于事。
腿脚快的同学去找医生了,不知道多久能回。陆诏年疼得没法子了,想拿刻刀来放血。可是她了解一点医学基础,脚部软组织损伤,形成血肿的话,甚至需要通过手术治疗,放血可能造成其他血管破裂以及感染。
陆诏年浑身发冷汗,没坚持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