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不要钱。”
“哪来的?”
“大嫂给的。”
陆霄逸让人把大少奶奶请来,陆诏年以为他要训斥她们,等冯清如乖过来了,陆霄逸却问了典当行具体的细节,表示会把那对镯子取回来。
陆霄逸托关系,把陆诏年送进了南开中学寄宿。
南开是南开大学校长南迁后,在重庆创办的私立中学,名流子弟云集,较一般学校学费贵些。
一切比陆诏年想象的顺利得多,原本担心跟不上同学进度,但做了一套入学测试卷子后,她信心倍增。
起码是及格的。
陆诏年来到中学校校舍,注意到的第一样东西,是舍监妈妈手里那本残缺的良友画报。
不知道同学从哪捡来“孝敬”舍监的。
*
陆诏年是《良友画报》的忠实读者,尤爱翻阅的画报那些清晰的影像写真,有一期封面的让她记忆深刻很久——影星蝴蝶穿马术装,和马站在一块儿。
于是陆诏年也想拥有自己的小马驹。
那年暑假,陆夫人艾纫教陆诏年和陆闻恺骑马。
夫人对姨太太所出的庶子不大关心,甚至有所抵触,可架不住陆诏年撒娇央求。
这几年以来,陆诏年已经和这位小哥哥密不可分了。
夫人在院子里教他们,后来嫌施展不开,带他们去马场。
城里都是山,能跑马的平地着实有限,跑马场也挨着山。
陆诏年和陆闻恺觉得,不管是跑马场栅栏以内的方圆也好,还是城中狭窄的梯坎也好,都不足以让他们施展。
有一次,夫人没有来。他们独自练习。趁着照看的用人不留神,陆诏年怂恿陆闻恺,一起往城外骑去。
城关牌楼极其狭窄,一般人都要下马,或是下驴,牵着车走。
陆诏年偏不,不听陆闻恺讲什么,让人打开城门,呵斥小骏马,飞奔而去。
就在低矮台阶路段,陆诏年没控制好小骏马步子,经马连跨三级陡峭台阶,猛然从马背上摔下来。
陆诏年痛极了,要哭不哭的时候,瞧见陆闻恺下马来到她身旁。
陆诏年朝他笑了下。
“笨蛋。”他蹙眉,将她一把拉起来。
蓦然拥入少年的怀抱,陆诏年怔住了。尽管不是第一次,却有着与往常不同的感觉。
他身上气味,他的温度,他萦绕她的呼吸。
“痛。”陆诏年轻声说。
烈日骄阳,陆诏年满额头汗珠,脸色煞白。
陆闻恺慌了神:“你到底有没有事?”
“没有……”
少女学会了撒谎。
陆闻恺把陆诏年背回了家。夫人请来医生诊断,陆诏年摔伤了,需要长时间静养。
陆闻恺因此受到责罚。
可每每他来到陆诏年病榻前,并不敢多说只字片语。
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滋味在陆闻恺心中蔓延开来。
可这究竟是他的错。
他没有看顾好她,她受了伤……
陆闻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当愧疚占据了大部分时,他斗胆向夫人提出照顾陆诏年的事情。
夫人应允了。
那是一天的黄昏,余晖将公馆染成金黄色,仿佛所有的回忆都会在这一天浓缩。
陆闻恺来到陆诏年的闺房,来到挂着应季图样的床帐前。
陆诏年像洋娃娃,童话里的精灵公主,黄昏会将她的睫毛变成蝴蝶。
时光会带走她么,许是不能的。
假使岁月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也不会改变她分毫。
他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陆闻恺把毛巾拧干,给陆诏年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