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映被客人一脚踹到了街上。天冷,陈意映衣服单薄,身体硌在石板路上,仿佛撞在冰块上。
陈意映哆嗦着爬起来,就看到不远处的陆闻恺。
他静默望着她,似乎不打算施以援手。
陈意映捡起地上的鞋刷子与鞋油膏,转身看到陆闻恺站在了她身边。
陈意映绕过他,往坡下走去。
陆闻恺两步跟上了,突兀地说:“我有办法让你上学。”
陈意映顿了顿,“为什么?”
“你是小年在学校的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陈意映抬眼,“你有什么居心?”
陆闻恺静静看了陈意映片刻,笑了,“你有什么可图的?”
学期过去一半,陈意映回到了学校。陆诏年和陆闻恺惊讶地说起,陆闻恺只是听着。
他答应了陈意映,保守秘密。
在学校,陆诏年和陈意映有时仍然争吵,不过她隐隐感觉到,陈意映对她比原来好了。
比方说,讲题的语气慢些了,会把笔记本借给她,还有她的钢笔墨水,陈意映以前不屑于用,如今也会问她借了。
陆诏年和又绿说起学校的见闻,又绿谨慎地指出,陈意映许是对她有所图。
“图什么?她想找机会让我把钢笔送她吗?”
陆诏年天真的言语让又绿发笑:“许是吧。”
陆诏年想不出来,当面问陈意映,到底怎么了。
陈意映没有理会她。
后来陆诏年听到别人说,陈意映少女怀春,抄情诗,不知道要给谁。
陆诏年又忍不住好奇:“喜欢是什么感觉?”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呃,”陆诏年思索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见了怎能不喜欢——这不是废话嘛!我是问,怎么喜欢的?”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戏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陆诏年早上醒来,还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看到窗户敞开着,陆诏年伸手朝枕头底下探,果真摸到一枚徽章——
昨夜不是梦。
空战过后,小哥哥来找过她。
他们没说几句话他就要走,她舍不得。
他忽然将别在口袋上方的徽章摘了下来,放到她手心。
雄鹰双翅,嘉禾梅花,是他们空军的象征。
陆诏年握着这枚徽章起床,往天空望去。
重庆笼罩在浓雾里。
开春后,陆公馆陆续来了些客人,多是实业家与技术人员。
陆诏年听到客人谈话,才知道这些年大哥一直在帮助下江的实业工厂撤离迁移。
去年武汉沦陷,汉口、宜昌机场也成了日本海军航空队的前进基。人们竭尽所能运出设备,许多拖家带口的工人在船行中遭遇轰炸而罹难,还有的永远留在了武汉。
来到重庆,重建工作也非易事。工厂缺原料,缺设备,陆闻恺忙着调动资源,从英美进口器械。
陆家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挽救家国,陆诏年想起陈意映的话,难免有些愁绪。
这日中午,陆闻泽在家中设宴,招待施芥生等一众有才学的朋友。
他们与陆诏年相处片刻,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施芥生玩笑道:“看来要邀请幺小姐和我们一起去北碚了。”
原来陆闻泽设宴,是为设立于北碚的研究院笼络人才。
陆诏年道:“北碚在哪?”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你可知道?这巴山啊,据说就是北碚的缙云山。”
缙云山在嘉陵江温塘峡畔,古名巴山,与四川的青城山、峨眉山是蜀中三大古刹名山,山间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陆诏年曾与母亲去缙云寺参拜,记忆中那是个坐船才能抵达的偏远之地。
“缙云山?那好远啊。”陆诏年道。
“也不算太远,出了浮图关,过沙磁区就到了。”施芥生道。
“你可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