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忙碌的人察觉动静跑过来,他们拉扯陆闻恺,却演变成一场群殴。
他们都有许多愤怒。
“给我住手!”赵元驹拖着受损的脚踝走来,“都想上军事法庭吗?!”
陆闻恺猛一把挡开队员的拳脚,撑地站起来。感觉脸颊唇角火辣辣的疼,他用手掌蹭了一下,看到了血。
队员们把耗子扶起来,耗子仇视地盯着陆闻恺,陆闻恺又一下拽住他的衣领:“上军事法庭,这家伙还能活着出来?”
“你什么意思?”耗子喷出零星血末。
赵元驹皱眉看着他俩:“陆闻恺,把话说清楚。”
陆闻恺冷声道:“一个飞行员,面对日机竟然落跑!要不是我命大,今天就是我俩的忌日!”
赵元驹沉默片刻,问:“有没有这回事?”
耗子嘴唇嗫嚅,道:“陆闻恺,你自己做僚机,让老队长送了命,现在你——”
陆闻恺道:“那就上军事法庭啊。”
“现在忙着,这件事晚点再来再来讨论。”赵元驹道,“你们都去做事!”
“是……”几声应答消散在风里。
警报声响的时候,徐复明主任就跑得远远的,现在司令部几位长官过来了,主任只好又回来。他下意识搜寻陆闻恺的声影,看到陆闻恺忙碌着,他想上去递支烟,走近了,看到陆闻恺脸上有伤。
“哎唷,伤着了……”
主任行事夸张,赶在他叫人过来之前,陆闻恺便说:“小事,不劳主任挂心。“
”不是,你这,你这怎么伤的?方才怎么没跟着医护去城里。这消息明天传遍重庆城,陆老爷知道了,我怎么跟他交代……”
陆闻恺瞧了主任一眼,主任自觉这算盘打得太响了,只好以笑掩饰。
深夜,一帮飞行员才拖着疲倦不已的身心回到宿舍。
陆闻恺没机会躺下,就被赵元驹叫出了房间。
赵元驹问:“主任找你做什么?”
陆闻恺道:“问伤怎么来的。”
“你们的通话有磁带记录,我听了,陶申的确出了差错,你……”
“你放心,我没打算报上去。”
赵元驹犹疑道:“你想要什么?”
陆闻恺笑了声:“我不像你们,一心想着前程。”
“大家都是航校出来的,谁都知道飞行员拼死换前程,你何必故作清高。”
“清高?我贱命一条。”陆闻恺的声音似乎有了点温度,“平生之愿实现不了了,但愿实现平生之志,做个还有点用的中国人。”
赵元驹打量陆闻恺片刻,道:“最好如此。”
*
这天一早,号外传遍重庆城。
陆家的来电,从总司令部接进了梁山机场驻防办公室。
主任连连擦额头的汗,让人把陆闻恺叫过来接电话。
本以为陆闻恺接听父亲的电话总要乖顺几分,可依然冷淡,甚至还有些许厌烦。
但陆闻恺最后还是应承了父亲,中秋一定回去。
梁山再度平静下来,中秋这日,陆闻恺拿主任的批条,向大队长告了假,借部队的皮卡车,独自驾车进城。
夜晚,车开进了陆公馆。陆闻恺一双军靴踏到地面上,下意识捏起衣衫闻了闻味道。
又绿在门边候着,瞧见他这样子,暗暗笑了:“二少爷可要先更衣?”
出发前他在宿舍澡堂洗了个冷水澡,身上一股廉价的肥皂味混合着烟味,确是不大好闻。
“我先回屋。”陆闻恺道。
又绿便说:“家里来了客人,姨太太把别院腾出来给客人住,搬到了老爷房里。二少爷的房间在二楼,跟我来。”
经过客厅,陆闻恺听见欢声笑语,往门廊里一瞧,见陆诏年坐在沙发上,身旁站了个青年。
“夫人好些了?”陆闻恺问。
又绿笑道:“好多了。”
又绿领陆闻恺上楼:“房间是小姐布置的,大多按照二少爷原来房间的摆设,没太改动。”
又绿浅浅颔首:“那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二少爷揿铃便是。”
又绿悄然回到客厅,太太们都问她,二少爷看起来怎么样。
又绿回,二少爷无恙,只是要歇息片刻,请各位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