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慈脾气并不算差,甚至他从有记忆开始,便极尽全力地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一些,但身边能回忆起的每一个人,都好似避他如蛇蝎,甚至恨他入骨。
都说以真心换真心,但他的真心却是风中烛火,地下尘埃,没什么公平珍惜可言。
几日逼迫他的痛楚,让薛慈的身体不免虚弱,也让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清醒过来。
他体内如被拨动反骨,失去最后一点畏怖不舍之心。
那些让他厌恶的画面与过去离他越来越远,变成走马灯般。
临死之前,薛慈想,世道对他实在不公平,他总要对自己公平一点。那些人憎恶他,他也嫌恶他们。
互相厌恶,也算两清。
……
“薛、薛慈……薛慈!”
耳边是熙攘慌乱的声音,像是一窝鸟雀叽叽喳喳簇在一块,哪怕音调清朗,也很难叫人心喜。
无数双手托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捱着薛慈,哪怕是占不到地的,也要去牵一牵他的衣角。
薛慈微微蹙眉。
他的意识缓缓清醒,堆积在身体当中的沉郁病痛似乎已经消失无踪了,但是左眼却依旧疼得厉害,像是被薛父拿文件夹砸破那天,睁也睁不开,只能紧闭着,感受眼角颤巍巍地渗出的血花。
“薛慈的眼睛流血了。”稚嫩的少年音传来,语调中的焦躁不安连着其他人也难言的烦闷起来。
又有人呵斥:“你别去碰他眼睛!”
“别碰他!”
“我看见了,刚刚是长灯明推的薛慈……”
“长灯明,来的时候你可没说是这种恶作剧。”
“少放屁,我没有!”有少年骂骂咧咧地说着,语气非常暴躁。
薛慈的身体还使不上力,只软软地靠在别人身上,勉力睁开的右眼,看见的是摇晃又昏暗的景象,一条走廊、楼梯,白炽灯光。
“老师来了——”
喧闹的周围刹时静了静。
训练营的带队老师分开这群八、九岁正精力旺盛的小孩子,看到最中间眼角带血,脸色苍白地半躺在别人腿上的小少年时,顿时脸色比薛慈还要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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