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蝇是用筷子急急忙忙叼了出去,可当家的再是珍惜米粮,这会子再往锅里细瞧,心里也不免疑疑鬼鬼,只见那薏仁也似蛆虫,红豆也似蜾蠃,再不敢咽进肚子里去了。
临楼王这一招乃是明谋,纵然晓得他存心挑唆使坏,却也免不了如鲠在喉。想来此人胸襟僻窄,有种睚眦必报的恶症,只因先前成璧策反秦徵羽,叫他吃了闷亏,他便一直怀恨在心,转头就发动了手下埋伏,给她来了个最直白不过的以牙还牙。
而云舒自嫁了卢卷后便心气消沉,直至成璧予她湘君司主一位后方有起复。因自觉此生姻缘无果,不免在三司事业之中寄托了近乎全部的热望,平素主理司中诸务,比之成璧还要更上心三分。
闻听此言,她心中顿感悒郁不忿,却无奈只得泄了胸中郁气,贝齿印在下唇面上,不自觉咬出一道深深的辙痕。
“云舒,朕知道,你将湘君司看得很重。”
成璧深深一叹,手指往她细白的腕子上一搭,而后轻轻圈拢住她。
“镜花三司,乃是朕登基以来一手缔造,耗费人力、钱银无数,朕视之,一如亲生骨血,何尝忍心弃置不用?如今朕暂缓三司建设,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敌手狡黠,朕不能正撄其锋,唯有徐徐图之,待到剔除二心之人后方可重整旗鼓。”
她握着云舒的手,眼眸澄澈,黑白分明,一字一顿郑重道:“云舒,你会理解朕的,对么?朕向你承诺,镜花三司绝不会沦为朕与恶徒竞斗的牺牲品。我辈女子,总有一日可以傲立于天日之下,光明正大地参议军政,乃至青史留名。”
云舒喉头一涩,竟随着她的言辞眼眶渐热,连忙偏过头去,手上却紧紧地回握住她,“陛下至德。前路艰险,妾愿与陛下同往,待有朝一日,与陛下携手共见天下归心!”
成璧卸下严肃,转而咧嘴笑了笑,小指在她掌心一搔,“云舒,你的心真大呀。从前在明英馆时你就是朕的伴读,朕总学着你的样子偷懒耍滑,只知你不通书墨,偏爱耍刀弄枪,想是你家学渊源如此。然巾帼之志亦可壮阔凌云,今日这话一摆出来,你爹爹和大哥怕也是比不过你了呢!”
成璧的五官样样出彩,组合在一起偏娇偏艳,因艳得有些过火,故而不大端庄。
她笑起来,才显出与她年龄相衬的稚嫩,眉眼的弧度灵快俏皮,像是月牙笼着虹晕,清泉掠过溪谷,在笑意流淌的一瞬间窥见了她二人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云舒神情温软下来,想了想,才轻声道:“幼时不知不解,如今看来,妾与父兄的心,应当是不同的。”
“朕从不需要你去自证什么。朕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你的为人。云家的事,朕与你皆会用心用眼去认真查明,不会让忠臣蒙冤,亦不会再让歹人钻了空子。只是——”
她朱唇微弯,话锋一转,挑眉笑看着云舒,“你既已有了这样的凌云壮志,便不该再自称为妾。所谓‘妾’者,下女上辛,女字头上撂一把平头铲刀,实在不吉不雅,起先指的是罪女奴隶,而后又被男人拿来称呼无聘的傍妻偏房。用这个字做女子的谦称,总归有些不大好的引申义,一说出来,竟像是女人自己往自己头上戴脏帽子了。
男人的自谦,也有说愚、不才、鄙人的,可都是在聪明才智上头装出个谦让的姿态,内里还是独立于世的人,是撑家的大男子汉,是一干愚昧妾妇的主人,绝没有谁愿自谦为小倌儿、面首、奸夫的。如今我大胤女主临朝,朕虽属牝鸡司晨,好歹也得嚷得大声些,努力当好这一班岗把太阳给叫出来。你是朕的湘君司主,作为朕的左膀右臂,可万万不能拖朕的后腿呀?”
云舒闻言眸中顿亮。她本性里原是有着些跳脱的影子,这刻也不多扭捏,只冲着成璧一抱拳,痛快改口道:“微臣明白!”
“这就对了。”
成璧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同她道:“你同卢卷那,一直僵着处着总不是个事。依朕看,还是早日朕写个条子,叫你们俩一拍两散,你也学那警世书院的吕夫子,来个自立女户,朕到时候再从宫里给你赐下些得用之人,料想卢家也不敢有话说,这样可好呢?”
【作者聒噪区】第二卷开始啦!新地图!新姐妹!新对手!新男友!
无奖竞猜:大家觉得云舒会同意女帝一拍两散的提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