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他状态有点不好?”
谢女士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他怎么了?”
“算了。”谢女士身上没什么力气,“你上去吧,我待一会,看会电视再睡。”
他点点头:“好,别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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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中午,他接到了徐清羽的电话。
隐约听到了哭腔,他眉蹙起来,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事,打错了。”她关掉手机,红着眼看向对面,“我不信你的话,半点都不信。”
对方笑,端着云淡风轻的语气,一字一字地逼问:“那你怎么不问他?不敢了?怕是真的,还是怕我骗你?”
“你算什么东西?”她使劲推开他,用尽了这辈子最恶毒的话语,“这是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你有什么资格…”
她口中喃喃。像被抽走了神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走到拐角,突然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
双手开始发麻,她脸色苍白如纸。
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永远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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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学生说,徐清羽今天请假了。
谢麒等到第二第三天,都没有等到她,这时有人和他说,她可能放假之前都不会来了。
进了厕所,他打通了对方的电话,一直在响,却一直无人接通。
他因为几通电话扰得心神不宁。
他打开门,走到水池前洗手,视线之中多了一张纸巾。
他怔愣着,慢慢抬头,借着镜面,看到了自己还有身侧一半的面容,始终没接。
然后对方把纸巾不容拒绝地放进他手里。
“擦擦。”
谢麒低头看着那张纸巾,纯白色,边缘印着的花纹被水珠洇湿了,他轻轻合上手,按了一下,就扔进了垃圾桶。
谢磷拼命压抑着,放平语态:“听说你去我班找我了?”
“嗯。”
“有什么事吗?”
谢麒欲言又止:“你最近和徐清羽见过面吗?或者,你和她说过什么吗?”
他的心猛然一缩,艰涩地开口:“哥,我好像有点…没听懂…”
她怎么样,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凭他妈什么,要用这种语气问他?
谢麒抓了把头发,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对不起,我脑子有些乱,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闭了闭眸,掩盖住眼底猩意,他温柔地笑道:“哥,这就是你说的,信我?”
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讽刺着自己,又化作钝刀,磨他的颈,慢慢凌迟。
“我不是……”
他接话:“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就可以轻易粉饰太平,世间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他总是,动不动惹他生气。
真想,发疯地撕咬他,和那片纹身一样,成为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
他望向他,墨色深沉,像要原地抽了他的筋骨,把他完完全全地吞噬毁掉。
他快要把他逼疯了。
“对不起。”
“哥。”他很轻很轻的语气,似乞求,也似叹息,“你什么时候能像在乎他们一样,多看看我。”
*
他又一次踏入这里。
他把窗户缝死,卧室门的另一面,上了层防盗锁。
他把脑海中想象的场景慢慢复刻。
最重要的是,他在床正对的位置,加了一面镜子。
他不是不喜欢看他吗?
他偏要他时时刻刻注视着他,看到自己脸上抗拒而沉沦的表情。
这次呢?
他会恨上他吗?
*
窗外传来烟花声。
白天,十一点五十,屋内仅能看清物品摆放的轮廓。
对面一栋楼有对新人结婚了。住的楼层恰巧在正对面,他来的时候看见,透明的玻璃窗上,贴了两张红色的剪纸。
热闹持续了很久还没有结束。
对,他想。
应该还需要买红烛和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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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五日晚,宋父在临川九中办演讲。
宋肖被家里勒令参加。阶梯教室几百号人,他坐在最后一排,拿了手机,明目张胆放桌子上玩。
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回到家,宋父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我让你听演讲,费尽心思给你提供资源,你拿这个态度给我应付。宋肖,你真是好样的!”
宋肖偏着脸,突然发笑,目光滚烫而逼人:“我不听你能把我怎样,有本事继续扇啊,要么你今天就他妈打死我!”
“你——”宋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你给我滚!我们宋家,生不出你这种孽子!”
他冷笑:“巧了,我也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投胎的时候瞎了眼,成了你的儿子!”
他扔了手里的纸笔,摔门而出。
*
他跑去酒吧喝了几杯,出来的时候灌了冷风,止不住瑟缩,牙齿都在打颤。这个点,主路车辆往来渐少,店铺也已挨家挨户打烊了。
他走到大桥底下,见到一个草铺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往前走了两步:“方理想?”
那一团动了动。
他又走两步,彻底看清她的脸,没认错人。
“你有家不回,怎么跑这来了?”
她这才慢吞吞朝他看过去,两眼泪汪汪的:“你真烦!我怎么上哪都能碰见你?”
每次都是她落魄的时候,她想一个人独自静静,但老天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宋肖没好气道:“就跟我想见到你似的,你爱咋样咋样,死了也活该,老子找人给你收尸!”
刚好其中一句话扎在方理想心口上,她开始撕心裂肺地叫唤:“天理难容啊,妈蛋,你们都让我去死,那你掐死我好了,我好歹还能有个解脱……”
“方理想。”
不敢再惹她了,也不敢嚷了,他没怎么哄过姑娘,更不清楚这种彪悍母老虎该怎么哄,他把声轻到不能再轻,“你先起来,你晚上不能留在这睡吧,我把你送家去。”
又戳到了她一个点上,她继续叫唤:“我没家了,我没有爹娘,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是没妈的孩子,从来没人心疼我…”
幸好现在没什么人。
宋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姐姐,走,我送你住酒店总行了,你快点起来,要不然老子真不管你了。”
她听到最后一句话,眨巴两下眼睛,终于站了起来,嘴一瘪,宋肖以为她要哭:“你可别……”
她坐在地上:“妈蛋,脚麻了,宋肖,你来扶我一下。”
瞧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宋肖暴脾气又上来了。
“宋肖。”
行吧,可怜她一回,就当做善事给自己积德了。
他伸出胳膊:“给你,扶好了,摔着可不是我的问题。”
于是就形成一道“风景”。男生在前边走,女生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
她边走边小声叨叨:“你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以前我三舅家的小胖墩都比你强。”
宋肖懒洋洋地说:“那你就让小胖墩带你呗。”
好心帮她就不错了,还在这挑三拣四。
然后就没声了。直到宋肖察觉到怪异,叫了两遍没人答,回过头,看到了她的模样,差点跳脚:“你又怎么了?祖宗啊,你消停一会。”
她眼眶泛红:“胖墩死了,我三舅也死了,他们都说我是灾星,我爸妈也被我克死了,没人要我,总是欺负我。”
“还有小孩往我身上吐口水,他们还拿烟头烫我,扯我头发,我以为我二叔是个好人,他也是个禽兽。”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灾星?”她不走了,倒在路边,边哭边说,“你们都要离我远一点,我是个灾星,我把身边的人都克死了……”
“没人说你是灾星。”宋肖被她说糊涂了,就着她的话安慰一句,“快点起来,我可不跟你在外边过夜。”
她可怜巴巴地说:“我走不动了,眼睛疼,手疼,腿疼,屁股也疼,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背你总行了吧?”宋肖不忍心和她计较这些了,直接蹲下,“趴我背上,这个会不会?”
“会。”她利落地爬上去。
“……”
他感觉她是装的,但没有证据。
*
她斜歪歪地靠着脑袋,宋肖觉得她好像才是喝多的那一个。
“方理想。”
“嗯?”她咕哝着应。
“你别睡。”
“我不睡……”
“等会该感冒了。”
她打了个喷嚏:“宋肖,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看你可怜。”
“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喜欢。”他嘴硬道。
谁会喜欢一个母老虎。
她嘻嘻笑:“你骗人,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脸一红,作势吓唬她:“再说我给你扔下去。”
她打个哈欠:“不说了。”
起风了,天上月光如水,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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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课间,班主任叫谢麒去办公室。
“你在谈恋爱?”
班主任上厕所时听到几个男生聊天,没个忌讳,难免有夸大的成分,但还不放心,就把他叫来问问,直白地说,“你没事上七班干什么,听人说你之前也爱往那跑,找一个叫什么的女生来着……”
“老师。”如沐春风的声音,没人注意门什么时候开了,谢磷已经站在他身后,“我过来拿一张登记表。”
班主任从抽屉里翻了沓A四纸给他:“都拿去吧,太多也用不着。”
“谢谢。”他一手接了,没有走,随即轻声说道,“老师,刚才那件事我也听说了,这些都是学生私下造谣的,我哥不知情,他和七班的女同学只是朋友关系。”
班主任面露犹疑。
“老师,你难道不信我吗?”
“…哦,原来这样。”好学生在各科老师心目中的语言说服力向来都很高,班主任就算不信也被他说得信了,何况这种事情没有最好,提点两句,于是摆手,示意可以走了。
出了门口,谢磷喊住他:“你早晨没吃饭,妈给我带了牛奶和面包,我让人放在你课桌上了,记得吃。”
言语间似乎对之前的事没有分毫芥蒂,这种关心让谢麒很不好受,左右思虑,找不到合适的话。
“哥。”他冲他笑了笑,“我发现好久没看去影院看电影了,放假那天,你能陪我一次吗?”
“我定了两张放学后的票,你如果不去,另一张就浪费了。”
他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至于原因,伤害,亏欠,后悔,弥补……
归根结底,太了解他的内心,半分多余的动作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然后听到他说:“好。”
猜中了。
*
屋内被他打扫得一尘不染,
他坐在床边的地毯,投影仪把画面投射到眼前雪白的墙壁,是一部上个世纪的外国默语片。因为暴/力,*色在国内被禁了,他偶然找到了资源,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想和他一起看这部。
画面突然放大到特写,鸟的翅膀被一只手攥住,从挣扎逐渐绝望,直到被施/暴者割/掉/*/颅,它的眼睛还睁着,艳红的血顺着窗柩滴落到地板上。
阴森的教堂里,施/暴/者将它供奉在了神龛。
血腥与信仰。
他不是施/暴/者,而是那只失去头/颅的鸟。
把他的血肉,献祭给了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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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麒碰巧遇见了刚下班回来的徐医生。
他不认识对方,是徐医生先和他打的招呼:“你是来找清羽的吗?”
他没说是或不是:“…她在家吗?”
“在呢,我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应该是学习遇到什么困难了,心想反正快放假了,就多给她请了几天假。”徐医生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上去,我看快到饭点了,我多做几道菜。”
“谢谢阿姨。”他礼貌道,“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叨扰了。”
*
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
“你说,如果徐清羽知道她哥的死因,会难受吗?”
额头的碎发盖住了眼,他看着,死死地攥紧手机,几乎要把指甲扣陷进去。
对方继续发:“我说,是你让江祈到拳场比赛,害死了她哥。”
他盯着那条消息,许久,拨通了电话。
很快就接听了。
“张明凡。”他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张明凡一直在笑,声音低得像诅咒:“对啊,我到底想怎么样啊,谢少爷,你知道我当初有多难吗,我那么求你你都不帮我,我不自在,你们也都别想好过,你们凭什么好过……”
“我不是善人,没有责任和义务必须帮你。”他忍住接近爆发的情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