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正门同时被拉开。一群男生前前后后往外走,互相说笑打闹,声音很大。
他目光紧跟过去,锁在最后一个黑色羽绒服上。
谢麒身边是宋肖。他余光一扫,出声提醒谢麒:“那你弟吧,来找你了。”
谢麒脚下停住,往宋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嗯。”
“那你还跟我们去吃饭吗?”
“桌都订好了,实在不行你把你弟吆喝上,多一个不多,还热闹。”前面男生听了,接话道。
谢麒没说什么。
男生转而对谢磷道:“你是谢麒他弟?走,跟我们上饭店一块吃点东西。”
谢磷没立刻回答,说话时一直看着谢麒的方向:“我哥…去吗?”
“那肯定的,都答应好的了。”
他一笑,露出脸颊温软的梨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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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吗你弟?”
谢麒替他回拒了:“不喝,点你们的就行。”
“那你呢?”男生把菜单和笔递给谢麒,“你自己看,我们都点完了。”
“吃什么?”他偏过头问。
谢磷说:“和你一样。”
“我不吃辣。”
“我也不吃。”
递菜单的男生打趣道:“你们哥俩感情还挺好,我在家跟我小弟,三天两头打一回仗,太气人了。”
“我哥……”
“好了。”谢麒出声,把笔别在上面给服务员,“谢谢。”
“你要说什么?”男生没听清,继续问。
谢磷垂下睫毛,轻轻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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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麒对他冷淡了。
他何其敏感,几乎从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就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
可具体原因呢?
他一面思忖,一面小心地观察旁边人的神情,时不时扬起笑容,不将自己的心思外露。
他在席间,和他说的话最多不超过五句。
心情渐渐转阴,给眉宇间添了几分晦暗。
很想,掀了桌子,拽着他立刻离开。
*
一顿饭,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谢麒中途上了趟洗手间,不到一分钟,谢磷对众人道声抱歉,跟在他身后出了房间。
一个喝高的男生指着门口说:“我要能有个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为啥非得是妹?”
“妹妹就是来娇生惯养的,家里好几个男的,怪别扭。”
“艹,说的跟你不是男的似的。”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男生边喝边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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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闭的空间,缠住他的手像毒蛇一样,他故意抚他的腰间,撩拨着他。
他眼神清冷,呼吸却乱了些许。
抬手,立即制止他的动作:“别忘了这是在哪?”
他抓住他的手,脸被洗手间的灯光照亮了一半,另一半隐藏在昏暗中:“为什么不理我?”
他矢口否认。
他压下唇,声音要将他吞没:“哥哥……”
尾音化作一把钩子,在无人的角落,他不要颜面,顶着一张干净的脸,说着如此不正经,浪荡轻浮的话。
谢麒偏头躲了他的唇:“谁给你的酒?”
他为他的躲避感到不满,依旧答道:“看你们喝,我也尝了几口。”
“你醉了。”
他却解读错他的意思:“还有你带我回家。”
他要开隔间锁:“先回包间。”
他拦住他:“我们……”
“我们怎么了?”他嗓音平静,“我说了,你喝醉了。”
他眼中有了波动:“…哥,你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该回去了。
然后拨开锁,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隔间空荡,门合上发出一声轻响,感觉到痛,谢磷才低头看陷进肉里的指甲。
他懂了。
他不是突然对他冰冷,而是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他想要他。
然后他就如他所愿,把自己给了他。不过是想以这种最疯狂的方式和他从此泾渭分明。
谢磷轻笑一声。
他把他当成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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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麒回屋半天了,宋肖往外看了两次,问他,你弟咋还不回来?
他右手抵着桌面,伸出手指按压额心:“应该回去了。”
“你们不一起?”
“有事。”一脸烦躁。
什么态度?
宋肖不爽了一秒,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舒服?”
“头疼。”
“你弟你俩吵架了?”
“…没,带去痛片了吗?”他问。
“我随身带那玩意儿干嘛?”宋肖想帮他摁摁太阳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喝酒吃药也不行。是不是烟味太重了,要不然我帮你把窗户打开。”
“不用,我去窗户那抽根烟。”他起身,离开了座位。
宋肖盯着他背影看了半天,想起他最近几天的状态。
…自从他问完自己那句话起,不对,要更早。从这半年一开学,对方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这个心事十有八九和谢磷有关。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是冷战,没有争吵,甚至与平时无异,但这种似是而非的状态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这时,不知谁在包厢内说了一句话:“擦,我跟你们说,我前几天半夜上厕所看见俩男的在水房里干那事,亲得热火朝天,我腿差点没吓软了。”
哐啷一声。
他手里的杯子倒了,酒洒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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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呢你?”说话的男生看过来。
宋肖抽了两张纸巾擦衣服:“妈的,今天刚换的衣服。”
“看你反应怎么比我还大?”
“大个屁,老子手没拿稳。”
“我还以为那啥呢。”男生眼神调侃,一屋子人都在笑。
“滚蛋!”宋肖毫不留情回骂,“老子喜欢女的,有些玩笑别他妈瞎开。”
那男生悻悻地摸摸鼻子:“就随便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宋肖倒也不是真计较,就是无端一股火在心里乱窜,说不清是对男生那句话,还是对自己有一刹脑海里突然冒起惊世骇俗的念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简直…乱套了个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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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赛场地设在本校,当天来的外校学生很多,学校放了半天假。除了个别学生坚守学习阵地,操场和体育馆的人沸沸扬扬。
在比赛之前,他们都在各队划分的场地里待着。
等都到齐了,宋肖才和谢麒说:“你看那个穿红衣服的了吗,就因为他,我回回都输一头。”
关键脾气比还特大,场上场下都跟条疯狗似的,他最不愿意跟他对打。
谢麒往过看了眼,随之停留一秒,淡淡回了个哦。
他的态度给了宋肖迷之自信:“我百分百信你,就你那球技,绝对能干过他。”
他沉默会:“不一定。”
“我就说……你说什么?不一定?”宋肖笑了,“你俩都没对打过,别跟我整这些,哪有你这样的?”
……
比赛之前,谢麒去更衣室放东西。
刚关上门,有人在一边喊他。
他回头,眯起眼睛:“有事?”
站在他对面的男生换了统一队服,手里还抱着一个篮球,眼神锋利:“没想到,谢少爷居然还参加这种比赛?”
他冷淡出声:“需要和你汇报?”
张明凡冷笑:“不需要。就是要早知道你会参加,说什么老子也不来,和你一个场——”他放慢了语速,“都、尼、玛脏我的眼。”
谢麒静静地看着他:“说完了?那我走了。”
一颗篮球毫不留情砸到了他脚边。
张明凡走过来,一手捞起球:“手滑。”
他终于添了几分情绪:“故意找事?”
张明凡拍了拍球上的灰,对他笑:“说了手滑,瞧我这球,都让某些人给碰脏了。”
/
快开场了,还没看到他人,宋肖四处打量一圈,最后又去更衣室找。
跑到走廊,看见他蹲靠在墙边,突然顿住了。
谢麒垂着头,将脸上的表情掩埋,额头有血渗出来。听到声音,他才稍稍抬头,由蹲慢慢站直。
“谢哥,你那的伤…”宋肖指他额头的位置,想问发生了什么事。谢麒闭上眼,没多言,越过他往外走。
宋肖跟在他身侧:“不行,得去校医室,到时候再感染怎么办,你怎么还受伤了,难不成和人打架…倒是说句话,别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
“磕破了,只是轻伤。”他终于开口。
“那也不行。要不然你暂时当替补,反正我们也打了不少年了,默契都有。”
“不用。”他停下,调转方向,问,“兜里有纸巾吗?”
宋肖摸了摸:“有啊。”
他缓了口气:“先临时处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