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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 / 2)

——想看你笑,给吗?

没有排爆头盔阻隔,他额前黑发微微凌乱,眉眼和声音都清晰。

这是少年顾清淮的说话语气,声音是软的,而那双深黑的眼睛里,有隐隐的笑意。

心脏还在因为三公里疯狂跳动,血液的流速似乎都比平时快。

有那么几秒钟,近距离看着他,钟意的脑袋空白一片。

远处,高中校园下课铃声悠悠回荡,那些需要上晚自习的孩子冲进食堂。

在十几年前,这里面有顾清淮,有钟意,有谢凛,有赵雪青。

每次她和赵雪青在食堂角落坐下,顾清淮和谢凛随后就到。

顾清淮总买和她不一样的饭菜,让她先尝。

如果她眼睛亮一下、嘴角翘一下,紧接着就会都堆进她的餐盘。

近处,年轻警官一身排爆服,手里拎着排爆头盔,漆黑眉眼摄人心神。

问她,想看你笑,给吗?

视线相对,他逆光站,低头看她。

一双漂亮眼睛,惯会勾人心,仿佛能下蛊。

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顾清淮手撑着膝盖和她平视,又问:“给不给?”

钟意刚才耍小脾气的嚣张气焰全部消失,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她轻轻弯起嘴角,不情不愿、被迫营业的样子,明眸皓齿,特别可爱。

见顾清淮眼睛很认真地看着自己,她用气呼呼的语气掩饰害羞:“可以了吗?”

又要她跑步,又要她笑,他是到底想要她怎样……

顾清淮直起身,眼底有笑:“跑赢我,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钟意这才缓过劲儿,忐忑着,把自己的愿望说出口:“想去看流星雨,明天晚上!”

顾清淮沉思片刻:“没有警情,可以考虑。”

钟意浅色的猫咪瞳孔变得亮晶晶。

顾清淮扬眉,似笑非笑瞥她一眼:“这就高兴了?”

钟意嘴角弯弯,抿不下去。

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一把。

稍纵即逝的温柔,让钟意忘记呼吸,而顾清淮已经收回手,目光清澈一如少年时。

“走了,回家。”

-

晚饭后,钟意心心念念的暴雨如期而至。

可惜了,如果再早一些,她就不用跑步跑到累趴下。

她窝在沙发角落,归来卧在她身边,一人一狗看着雨发呆。

顾清淮端着自己的杯子,随手递了杯水给她。

她道谢,低头抿了口,眼睛一亮:“这里面泡了什么?怎么酸酸甜甜的?”

顾清淮在她身边坐下,那腿长得赏心悦目:“酸枣仁,味道不错,给你尝尝。”

钟意目光真挚:“真好喝,我不喜欢喝白开水,没有味道。”

顾清淮语气淡淡的:“长不大了。”

他们之间的氛

围变得有点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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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情变得很矛盾,想要逃离,也想要待在他的身边。

一万只蝴蝶飞啊飞,飞不过高高的墙。

顾清淮:“晚上想做什么?”

钟意望向他:“我不知道。”

她其实有点怕这样漫长的夜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用加班麻痹神经。

而现在纪录片第一期已经完成,第二期刚刚开始,没有事情可做,她其实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想来,晚上出去跑步是很好的,热身、三公里再加上拉伸,回家洗个热水澡再洗洗衣服、忙一会工作,刚好可以上床躺下。

顾清淮:“看电影?”

钟意下意识就点了头。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见面都是奢侈。

见面之后,时间仅仅用来拥抱接吻都不够,怎么可能为了消磨时间看一场电影。

投影被搬到客厅,钟意认真挑选电影的间隙,顾清淮打开冰箱,端着水果去厨房处理。

不一会儿,水果清香拂过鼻尖,蜜瓜、凤梨都被洗净切块放上叉子。

顾清淮没有漏掉归来,给它倒上狗粮,非常一视同仁。

归来卧在他身边,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看得人心生羡慕。

顾清淮:“想看哪个?”

钟意:“我们看《婚纱》吧。”

顾清淮没有异议。

下雨的晚上本就暧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爱情片不合适。

钟意选了一部亲情向的,挺老的一部韩国片子,讲述的是身患绝症的单身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陪伴女儿成长。

顾清淮洗过澡,身上有湿漉漉的沐浴露味道,类似暴雨洗过的青草香。

而他没有用吹风机的习惯,蓬松清爽的头发微微凌乱,遮不住眉眼,更显年轻。

背往后靠,手肘抵着沙发靠背,单手撑着脑袋,明明暗暗的光影在他脸上浮动。

大荧幕里,单亲妈妈,身患绝症。

大荧幕外,电视柜旁边的相框里,是妈妈和穿军装的他。

他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

出生之后,他就没有喊过“爸爸”这两个字。

那个人只存在于妈妈给他讲过的故事里,和她此生最珍贵的回忆中。

他没有见过他,没有喊过他,却知道,自己是在他牺牲那天出生的。

第一次和他“面对面”,是小时候被小朋友嘲笑没有爸爸。

他一个人躲在房间,不掉眼泪,也不说话。

妈妈红着眼睛笑:“妈妈带你去看爸爸。”

烈士陵园,无数英魂长眠于此。

妈妈牵着他,在一座墓碑前站定,声音落在寂静空气中:“我带儿子来看你了。”

后来,妈妈工作忙的时候,去父亲墓碑前看爸爸,成为他

() 的习惯。

他一点都不害怕,他可以对着墓碑聊天,也可以靠着墓碑写作业。

还会给他看自己满分的卷子:厉害吧?你小时候也能考这么多吗?

高考之后,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

母亲带着他来到父亲墓碑前,笑着说:“老顾同志,儿子变成学弟了,有何感想?”

再之后,念军校,去部队,他长到比父亲牺牲时的年纪大。

他拼命训练,拼命立功,只要晋升副营,钟意就可以随军。

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那次为了掩护一个新兵,腰腹中弹。

刚从重症监护室转普通病房,就接到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边,是陌生冰冷的声音。

——夏女士突然晕倒了。

——是因为什么?

——你是她的儿子吗?她这些年一直在生病,没有告诉你吗?

身上的旧伤新伤,疼到几乎麻木。

往事开始在眼前,一帧一帧播放。

最后定格在小时候的某个生日。

他的每个生日,都是父亲的祭日。

他长到多少岁,就是父亲牺牲多少年。

所以懂事之后,他不再要求生日蛋糕,不再奢望礼物和玩具。

在父亲的祭日,让母亲给他过生日,太残忍。

那天,妈妈没有下夜班,他早早写完作业上床睡觉。

偏偏,回家好晚的妈妈带着蛋糕和汽车模型回来了。

她坐在他的床边,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告诉他——

“妈妈觉得,那天你是从爸爸手里接过接力棒,继续保护妈妈。”

“妈妈觉得很幸福。”

……

突然之间肩上一沉,顾清淮垂下目光。

钟意靠在他肩上,发丝扫过他的下颌。

灯光晕染在她熟睡的脸颊,眉眼柔软,毫无防备。

想着不要她吃安眠药。

想着让她睡个好觉。

想着陪她打发时间。

唯独没有想过,如果她睡在自己肩上,他应该怎样做。

钟意真的好困。

下午那个三公里,为了让顾清淮答应自己去看流星,冲刺得太狠,简直比跑十个新闻现场都累,意识在雨声中变得遥远模糊。

他的肩膀,他身上干干净净的那股独属于顾清淮的气息、他的体温、甚至是他的呼吸,都近在咫尺,就好像还在一起,就好像从没变过,就好像现在只是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那些无忧无虑的在一起的时间,她总喜欢腻着他,那些无法在一起的异地的时刻,她总是怀念他吻她的力道。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分不清梦境现实。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安稳地睡过,在不借助安眠药的情况下。

也许是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过分熟悉,也许是因为这个人的体温和气息都过分治愈。

她第一次不用怕闭上眼睛就是尸体横陈,不用怕睡梦中听见哭声凄厉。

归来凑近,柔软地蹭了蹭她的掌心,似乎是想把她叫起来跟它一起玩。

半梦半醒中,浅浅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

是顾清淮低头,在看他肩上的她。

心脏在胸腔挣扎,心尖发颤。

钟意慢慢清醒。

我就偷偷靠这一会儿。

她在心里倒计时——

五、四、三、二……

在她起身前一秒,顾清淮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很好听,放轻的时候有种特别温柔的错觉,近在耳边的时候像极恋爱时的低语。

像是来自遥不可及无法触碰的梦境,也像是来自时空隧道另一端那个只对她温柔的顾清淮。

他用气音对归来说:“你不要吵,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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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羽毛像清风像樱花,轻轻缓缓落在心尖,无法言说的心动。

让她一夜无梦,让她不再失眠,让她梦里花开,而不是尸体坠地的重重声响。

他对自己总是有神奇疗效。

脸埋在膝盖,滚烫像蒸锅里的包子,钟意磨蹭好久才走出房间。

顾清淮俊脸清清冷冷,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该上班上班。

一天相安无事,但特警支队的训练日常真的很变态。

等到下班时间,一群小朋友瘫坐在训练场,眉眼间却很兴奋。

喻行:“网上说是猎户座流星雨,明天凌晨流星数量达到峰值。”

邹杨:“晚上我们去山顶露营吧!带上帐篷相机,我再从家里带一些烧烤零食,无偿赞助!”

喻行点头,眼睛亮晶晶:“我要麻辣小龙虾!”

陈松柏温和笑道:“我想吃爷爷做的肠粉。”

钟意用摄像机记录下这一幕,眉眼弯弯。

这样看着,哪像严肃的特警队员,明明就是一群等待出游的小学生。

相处得越久,越能清晰认识到,这群在任务现场天降的“神兵”,并没有钢筋铁骨。

他们也会嘴馋,也会耍赖,不过和你我一样。

“钟导!给你打包糯米糕吗?”邹杨抬头问。

钟意从相机后面露出清秀眉眼,心里蓦地一暖。

他们出游,

() 竟然也把她划在了自己人里吗?

她轻声问:“也有我的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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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松柏笑起来:“人多热闹。”

钟意眼睛弯成清凌凌的月牙。

突然之间,反恐突击队的小朋友们嘴巴紧闭。

喻行给得意忘形的邹杨使眼色:“阎王来了阎王来了。”

那样子活像是在教室后门看见了班主任,有些好玩儿。

顾清淮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讨论什么这么开心?”

邹杨缩了缩脖子,小鹌鹑似的:“没什么……”

顾清淮看向钟意:“你说。”

那语气根本就是提审犯人。

钟意不怕他,理直气壮,尾音上扬:“我们下班要去露营!看流星!”

怕他不答应,她又说:“昨天跑赢你,你答应过的!”

在这个训练场上,谁用这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跟顾清淮说过话呢?

“吃瓜三人组”——喻行、邹杨、陈松柏,挤眉弄眼,互相交换眼色。

陈松柏:能治住顾阎王的人出现了。

邹杨:跟阎王搞好关系不如跟钟导搞好关系!

喻行:以后就找钟导给我们撑腰!

顾清淮无话可说,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下班时间。

他眼风一扫,刀子似的,刚才还在吃瓜的小朋友瞬间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笔直。

顾清淮冷笑:“一个个的还杵在那装傻充愣。”

他的语气冰冷,眉眼间却有笑:“还愣着干嘛?不是要去露营看流星吗?”

刀子嘴豆腐心不外乎如此。

下班之后,顾清淮那辆黑色越野车坐得满满当当。

他开车,钟意坐在副驾驶,后排三个小朋友排排坐。

就连平时打扮像个男孩子、从不穿裙子的喻行都换了碎花裙子。

中间还有一只退役军犬,叫归来。

车刚要上高速,顾清淮手机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