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在门外禀报,“陛下,祁英祁将军求见。”
李思归扫了魏延一眼, “你先回避一下。”
祁英得了允诺走了进来, 跪下行礼道:“祁英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思归道:“祁将军, 不必多礼, 平身吧。”
祁英却跪地不起,“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李思归坐于上首, 盯着祁英看了许久, 半晌才道:“不必再说了,你若是真觉得有错,便回府中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做, 该忠于谁, 你心中有数就好, 至于那些细枝末节, 朕不想听。”
祁英讶然, 他本以为李思归会重罚于他,李翃病倒之后, 一连数日昏迷不醒,口中只不住叫着萧贵妃的闺名,他明白此生必须忠于李思归,但他心中亦对睿王有所亏欠,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以呈送奏报的名义,派人去给萧贵妃那里送了睿王的消息。
他辗转得知,事情败露,回京途中便忍不住想自己的结局,不愿提心吊胆度日,便直接来负荆请罪了,他虽并无背叛之心,但事实却已是如此。
只是祁英没想到,陛下却并没有责罚他,祁英叩首,“臣有愧于陛下,定不会重蹈覆辙!”
祁英退下之后,魏延走了出来,不解道:“陛下既然知道了,为何轻易原谅了他?”
李思归道:“杀一个人容易,只是却也会因小失大,杀了他和放了他比起来,后者对朕更有利,朕手中也不缺这一条性命。”
魏延点点头,李思归道:“着人去安排,明日在麟德殿设宴,为睿王接风洗尘。”
魏延刚要告退,又听李思归道:“还有,此事暂且先瞒着贵妃那里,不要让人打扰她。”
仁寿宫,高太后被文嬷嬷扶着走出内室,瞧见殿中站着的男子时眼眶微热,“翃儿……”
李翃转过身来,一张脸上带着坚毅的风霜之气,下颌上淡淡的青色让他看上去比从前更为硬朗,李翃撩起衣摆跪在高太后面前,“母后,儿臣回来了。”
高太后连忙将他一把扶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高太后拉着李翃坐下,殷切道:“可用过饭了?若是不曾,我让文嬷嬷命小厨房备些膳食过来。”
李翃道:“母后不用忙了。”
文嬷嬷沏了两盏热茶过来,“奴婢先退下了,太后和王爷若有事便唤一声。”
等到殿门合上,高太后突然有些不太敢直面李翃,说到底她心里对李翃还是有愧的,李翃走时唯一不放心的便是萧嘉禾,虽说那是李思归的错,可总是她没有看护好。
可高太后等了许久,都没有听李翃提起萧嘉禾,只是她不知道,非是李翃不愿提起,而是不敢提起,他怕他一旦问及那人,便会不顾一切地冲到后宫之中把人抢回来,倾尽所有也要与李思归一战。
“听府中人说,母后这几日病了,可还好些?”
高太后面有忧色,道:“你可知道,皇后殁了,但李思归就是有办法能让此事无声无息的过去,她的父亲是六品小官,纵然想惹出什么风浪,也无能为力。”
李翃一惊,他想起苏荷,那个虽然貌不出众但看上去温婉贤淑的女子,“她是如何死的?”
高太后道:“宫中说是病逝,但……”
李翃听出了不对,“母后是有事瞒着我?”
高太后索性道:“苏荷原本是我安插/在李思归身边的眼线,可却不曾想被他策反了,前几日我蛊惑苏氏,要她想法子承宠,先一步生下子嗣,可不过几日功夫,她便……我只怕是李思归派人动的手。”
李翃皱眉道:“这些事母后为何从未跟我提起过,在儿臣不知道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母后布下的局,可否告知儿臣?”
高太后道:“翃儿啊,你的父皇把皇位传给了李思归,可这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母后早就提防着他,母后所做的那些事都是在未雨绸缪。”
李翃还要再说什么,殿外却突然传来云翎的声音,“我听宫人说睿王兄回来了,文嬷嬷就让我进去见王兄一面。”
李翃高声道:“文嬷嬷,让公主进来吧。”
云翎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带着欣喜,“王兄果然回来了,云翎好想你。”
李翃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云翎想到嘉禾的事,有些内疚,“嘉禾她……”
高太后突然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云翎!”
云翎面色讪讪,李翃眸中黯然,他转头看着高太后,“母后,我……已经知道了。”
云翎想到他和嘉禾昔日情深意笃的模样,怕他心中对嘉禾有怨,不顾高太后的警告,忙道:“王兄要相信,嘉禾心中是有你的,她是被一道旨意骗去才做了贵妃,这些日子我没有见到她,但我相信她绝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
高太后怒道:“住口!”
云翎慌乱地退后几步,李翃道:“我不怪她,我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可偏偏高太后最见不得李翃这个样子,出言道:“什么苦衷?翃儿你刚回来,怕是不知道这后宫之中,萧贵妃独得盛宠,李思归与她夜夜同寝,亲密无间,还将她的宫殿赐名凤梧宫,下一步只怕是要昭告天下人封她为后了!”
李翃双手紧紧握拳,指骨发出声响,痛声道:“母后莫要说了!”
可高太后有心让他面对现实,“翃儿,你记清楚,夺了你的皇位又夺去你心上人的是李思归,这对一个男子是何等的屈辱,你难道不想让他偿还回来!”
云翎听到高太后这样的谋逆之言,整个人不住颤抖,高太后道:“这就是权力,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可以掌控所有人的命运,你就不想要吗!”
李翃眸中带着血色,高太后的声音蛊惑人心,“翃儿,母后知道你喜欢萧嘉禾,若是你当上皇帝,你便可以把她重新夺回来,留在你的身边。”
云翎心道:疯了疯了,这皇位哪里是那么好夺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又岂能放过母后和王兄。她只盼着王兄不要轻易听信了母后的话,可她看过去时,却被李翃眼中的恨意吓到,她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极致的神情过,似乎要将人绞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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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德殿宫宴,文武百官坐在座前,眼神却不动声色的在皇帝和睿王之间转动,这二人如今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帝倒是一派淡然,丝毫没有强夺他人未婚妻的愧疚之色。而睿王那里脸上虽无笑意,一言一行却也算得上从容,到底是皇族中人,喜怒不形于色。
李思归看着席下举杯道:“今日是为睿王接风洗尘,睿王在边关多日着实辛苦了!”
李翃却站起身道:“陛下夸赞,臣实在不敢当。臣这里敬陛下一杯,多谢陛下对臣的厚爱!”最后两字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