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这般,也许自己是该写一封家书,可家书家书,又能写给谁呢。
是见面只谈公事的父亲,还是后院那些为了势力娶进来的面目模糊的女人?
他在脑海中想来想去,脑中竟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假笑的妩媚的脸,隔着经年的记忆,又似乎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他腿哭得肝肠寸断地求他:“公子,您别拆穿我,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德。”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唯独眼睛那么亮,像天上的辰星。
他微微叹息一声,提笔欲写,又很突然地想到,她现在,是不是在和江澜翻云覆雨?亦或是在哪个恩客的榻上?
最终这封家书交上去时便成了对老父的殷殷想念,被送进了中军帐。桓羡冷眼看罢,径直丢给侍从:“拿去封好,寄回去吧。”
侍从莽撞地问了一句:“陛下不写么?”
既说所有人都要写,以示背水一战的决心,理应包括陛下才是。
他?
桓羡诧异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去。”
虽是如此,夜里,他却特意回了朔州府,去到薛家人备给薛稚的那间小院。
薛稚已经解衣欲睡,见他突然推门进来,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没多解释,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我今夜歇在此处。”
薛稚有些怔愕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也许是她错觉,她总觉今夜的桓羡有些奇怪,仿佛山雨欲来前的漫天阴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一次便格外漫长而难捱。她被撞得眼饧骨软,眼神光一点一点消散于眸中荡开的水雾,无复清明,贝齿紧抵,又是一贯的隐忍和不欲发生响声。
他偏生伏低身子吻住她,十指相牵,唇齿相抵,迫她启檀口发出声响来:“叫出来。”
“叫我一声郎君。”
紧扣的贝齿被迫分开,她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哀叫,一滴眼泪自泛红的眼眶落下来:“哥哥……”
“饶了栀栀……求您……”
“叫我什么?”
她摇头不肯,只是哭:“哥哥……哥哥……”
“错了,再来。”他脸上丝毫不见宽恕。
薛稚彷如被悬丝不上不下地缚在空中,生不得,死不能,眼边泪水如荷叶上的水珠摇晃个不停,终在意识崩溃之前哭着唤出声来:“郎君……”
浪头如愿以偿地打上来,淹没她全部心神。薛稚颤着嗓子低吟一声,身子一软,迷蒙着眼坍陷在柔软的锦被里。
两人都在平复。餍足之后,他沉沉地喘着,攥着她被捏的发红的腕骨,吻了吻她被咬得齿痕斑斑的唇:
“明天就要出征了,栀栀给我的东西呢?”
薛稚被他折腾得骨节酥熔、昏昏欲睡。既被摇醒,她恹恹睁眼:“什么。”
他在心底恼她的不知好歹,语声也沉下来:“大军出征之时,军中将士的妻眷可都为他们备了寒衣干粮,十里相送,明日我即要走,你也不表示表示?”
薛稚听了一息倒是听明白了,他大概是要她也学那些送丈夫出征的妇人,送个什么信物给他。也难怪今夜把她往死里折腾。
心间却实是难过。
她曾经倒是替他做过几个平安符,是他从建康出发去并州平定叛乱的时候。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盼着他能平安。只是终究面薄,兼之有心躲着他,便未送出去。
等到了后来他堂而皇之地出入她的寝殿,以兄妹之名,行强迫之实,她便将那些平安符全用并刀剪碎,投之火中。
久也没有反应,桓羡轻摇了摇她小脑袋:“说话。”
薛稚眼间一黯,别过兰露未干的脸去,“哥哥曾经的未婚妻是何家姊姊,和我有什么关系。想要人送你,也求不到我身上。”
桓羡剑眉微皱。
这已是她第二次用何令菀刺他,似乎自那日他以她的丈夫自居起,她便格外爱提这事。
这是打心眼里不愿承认呢。
桓羡语声里不由带了些火气,攥着她手将人拉回来:“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又冷笑:“栀栀莫不是就盼着哥哥死吧,好回去和你的谢郎重续前缘?”
“你放心,若是哥哥死了,死前也一定遗诏将他赐死。继任者会尊栀栀为太后,将来,栀栀还是得与哥哥合葬,生生世世,我们也得在一块儿。”
攥着她腕骨的手似要将她捏碎一般,薛稚默不作声。
也许是他明日出征在即的气氛使然,即使听他说了这一通疯话,她也没有和他置气的心思,唯独看他的眼神之中带了些怜悯,微凉的指,下意识想要抚平他因发怒而紧皱的眉峰,又最终止住。
“哥哥早些回来。”她只应了这么一句。
桓羡眸光微动,似是闪过了一丝光亮,却是冷哼一声:“差强人意。”
他握着她修长单薄的颈背,动作粗鲁地又将人抱进怀中来。薛稚在他颈下轻轻动了下,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睡姿,终未抗拒。
她想她终究是懦弱的,虽然恨他,却并没有恨他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这并非是她对桓羡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即使不喜他之行事作风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个位置,他的确还做得过去。
若他一死,北方必将大乱,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涂炭生灵……后来的继任者,又有谁可担此大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