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后头,有个补妆区,放置着许多舒适的椅子,像是特地为在前头被音浪震得脑袋发胀的人用的,兰烛坐在那儿,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那烟盒落在桌子上了。
她兴致乏乏,只得托着腮看着周围的人。
她左前方那儿,坐着三五个姑娘,最瞩目的要算那个手臂上纹满了纹身,坐在中间的姑娘。
她染了一头红发,脖子上还架着副巨大的耳机,嚼着口香糖手里在玩手机游戏,过膝黑色小腿网袜,搁在椅子上晃荡个小腿。
一旁类似打扮的一个姑娘问她,“唉,录录,你跟你家二爷,什么时候订婚啊?”
兰烛听到“二爷”两个字,没法控制自己不看过去。
是江昱成吗
那个叫录录的姑娘口香糖吐了个泡泡∶“谁知道呢,两年多都过去了,指不定就吹了,我也不是很在乎。”
“啊你不在乎啊你知道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人想嫁江二爷,你倒好,直接不在乎。要不是江家那老爷子明确表示了只跟你们赵家结亲,你当这几年槐京城有这么安静啊,那其他名门商界的可不得把江家的大门都踏破了。”
“是啊,要我公平地来说一句,你去找遍槐京城,有钱的没他帅,帅的又没他有势,有势的身材又没他好,身材好的又没他带感。说起带感————我就见过他两次,有一说一,他的手可真性感。”
另一个补充道“嗯、不光是手、喉结、脊背……”
“要死啊你们!”那个叫赵录地笑着踹了其他两个人的椅子一脚,“我未婚夫,你们垂涎个屁”
几个女孩子一阵嬉笑。
赵录像是打完了一场游戏,伸了伸懒腰,这才正经了几分∶ “槐京城的传说你们没听过啊,跟谁好也不要跟住在戏楼胡同的江二爷好————”
“为什么”
赵录起身,“因为他没有心的。”
几人笑笑,也不探究竟,也跟着起身走了。
兰烛坐在那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动,挤压到血管了,小腿上传来一阵酥麻。
她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在那儿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血液又恢复了正常,回了前面的vip室。
她坐下来,发现那几个女生就坐在她对面。
那儿有个屏风隔着,兰烛这个角度看进去的,刚好看到的就是刚刚那个红头发的姑娘,还有其他几个姑娘,他们坐的靠外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一截白皙好看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握着一只造型简单的玻璃杯,在晦暗的夜里,杯中的液体光影无限放大着那手的立体。
手腕上那只罕见的表在白衬衫黑西装的加成上若隐若现,勾动着兰烛的目光。
兰烛觉得,那只手有些熟悉了。她摸了摸桌边,终于是摸到了一只烟。
火机里跳动出一束蓝色的光,她微微侧头,眯着眼看着那截手。
那头屏风后面的手从桌子上移到了椅背上,他像是要起身,转头来的一瞬间,兰烛的眼睛就对上了他的眼睛。
果然是。
第36章
戏楼胡同的江家二爷走到哪儿,永远是最出挑的、最吸引人眼球的。
只是在这种场合相见,难免有一种半个月前还在眼前的柔情蜜意都化成前尘往事的感慨。
江昱成回头,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坐在那儿的兰烛。
她穿了件单薄的白梨蚕丝改良短款旗袍,头发简单地用了个红玉髓的簪子盘成低低的盘发束在脑后,露出她白皙的天鹅颈。
周围的人都匿在黑暗里,她身边却是有一道柔和的滤光,任凭谁扫过一眼,是整个场子里最特别的存在。
江昱成甚至有时候都会觉得,兰烛一天一个样,尤其是与她保持距离的时候,总是生出几分靠近她打探究竟的心来。
自始至终,兰烛都没有躲避他的眼神,但也不过来,安静地坐在那儿,像是只懒散又骄傲的猫,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江昱成,江昱成只能起身,自己过来。
他走到人面前,周围的人避让着叫着二爷,一哄而散。
兰烛托着头,一动不动。
江昱成把她手里的烟拿过,背靠在她坐在的那个水吧上,把那没有燃完的半截烟,渡进他的嘴里。
还是江昱成先开的口“你怎么在这”
兰烛没看他,看着楼下台上唱歌的人∶“不能够吗?”“没有。”江昱成侧头看她,“不像是你爱来的地方。”
“那二爷以为,我爱去哪儿?该做什么?应该一直待在戏楼胡同里像一只青蛙一样,观着那狭窄的天空吗”
江昱成见兰烛呛他,看了看她杯里几乎已经要见底的酒,还算耐心地解释到∶“今天刚回的槐京,被王凉那小子拖过来喝了几杯。”
兰烛掀了掀眼皮,江昱成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是吗?
他从来没有向她汇报行程的习惯,要找她的时候,他自然会用各种办法通知到她,她都习惯了他来无影去无踪的,不在浮京阁也不代表他没有回槐京,也有可能在这种————她从来不会来的新世界里。
“二爷您随意就好。”兰烛拿起那见底的酒杯,仰头发现倒不出一滴酒了,郁闷地把杯子置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这才回头对江昱成说∶“那儿———我能去吗?”
江昱成见她指着屏风后面。
反倒是兰烛自己,看到里头的人的一瞬间,却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