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紫苏看到兰烛,上前走了几步,“兰姑娘,方便跟您说几句话吗?”
兰烛不觉得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能让乌紫苏亲自跑一趟,她欠了欠身,“方便,您直说。”
“奥,是这样的,那天晚上你走的急,王凉那小子给你准备的礼物,都没来得及带走,我今天经过这儿,都给你拿过来了。”乌紫苏往后挥了挥手,她身后那个助理打扮的高个男人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都递了上来。
那些个包裹严实logo低调的黑色盒子上,用鎏金色的丝绸系了一圈又一圈,一看就价值不菲。
兰烛没接,淡淡地报以一个笑容,“谢谢,不过,我不太需要这些。”
乌紫苏神色一顿,眼神朝着兰烛的袖口看去。
兰烛随着她的眼神,瞥到了自己右边脱线开胶的外套袖子,她不由地右手微微往后伸,用左边的手肘挡住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乌紫苏把目光收回来,接过那助理手里的东西,递给兰烛,“哪能让兰姑娘白唱一回的道理,这些都是些身外的俗物,王凉让我拿过来,我都说污了姑娘的眼,奈何他就是这么一个俗人,总觉得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你也知道他是王家独子,从小宠坏了,霸道的很,我若是不替他走这一趟,恐怕不知道要怎么难为我呢,不过他对兰烛姑娘,倒是实心眼的喜欢,不然,也不会把他觉得最好的东西,一并让我送来。”
乌紫苏说的滴水不漏,一面说着王凉选的那些东西配不上兰烛,抬举着兰烛“高雅”的品性,一边又将她的本意和王凉的想法全盘拖出。
兰烛再次微微弯腰谢过,“您替我谢谢他,也谢谢您专门跑一趟,我就是个唱戏的,平日里穿的最多的还是练功服,这些我也没有场合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乌紫苏见兰烛推辞再三,也不好硬塞,只是旁敲侧击地说道,“要说场合,王家做影视投资的,兰烛姑娘既然是王凉的好朋友,那岂有让好朋友落单的道理,昨个还有个音乐节目的导演来王家呢,说想做一款国风潮流的音乐节目,正有意想让王家帮忙举荐几个戏曲身家出身的转型音乐人,做一款新“京剧”,您瞧瞧,多好的机会?”
乌紫苏话中带话,兰烛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但她从未想过什么新式音乐,她抱歉地说,她只会唱中式、旧式的京剧。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还是一阵低低的笑声,打破了这连乌紫苏都接不下去的话茬。
江昱成从门楣后走出来,眯着眼睛看着兰烛,而后慢条斯理地朝着乌紫苏说道,“瞧瞧,还有我们乌小姐搞不定的人呢,是我没教好,我家这姑娘,不识抬举,看起来是看不上你们王家这只手遮天的能力呢。”
兰烛在听到江昱成用了“我家这姑娘”的时候,她的心不可查觉地像是被一根细细长长的针戳了一下,但她不会因此而浮想联翩,因为她明白,他说她是他的姑娘,就好像他说他的房子,他的地板,他院子门前种着那那几棵珍贵的古木和他那忠诚又凶猛的狗一样没有意义。带了“他的”两个字,为的是向不速之客彰显他的主权。
乌紫苏在听到江昱成的声音之后,脸上有一抹慌乱迅速划过,她打听过了,江昱成今天不回戏楼胡同,才敢来找兰烛说这些话,乌紫苏听出江昱成的潜台词,意思是要赶她走了,她连忙顺着话遛子往下滑,“二爷又拿我取笑了,您别生气,您也知道王凉的脾气,我若是不拿来,他能在家上蹿下跳搞个翻天了……”
她话还没说,就被江昱成打断了,他站在那石砌的灰白色月亮门下,让人看不清神情,只是语气里用戏谑埋掩着威胁:
“那乌小姐,是不知道我的脾气了?”
第10章
乌紫苏听了这话,连忙弯腰道歉,“二爷,多有打扰,我这就走了。”
江昱成点了头,“如此,我就不送了,有一句话还希望乌小姐带到,你劝王凉,进了我的门的人,他还是别有什么多的想法了。”
乌紫苏带着助理匆忙撤走,助理来回踌躇间,还是把原先带来的一众礼物,留在了那回廊门扇里。
兰烛站在那儿,不敢动。
江昱成站在远处,也没进来,只是提高了嗓音问她,“想去娱乐圈?想去做演员?”
“不想。”兰烛想也没想,回绝了他。
月亮门旁显出点烟尾星火,他像是夹着烟,尾音还带着烟入喉腔的沙哑:“去娱乐圈做演员可比唱戏来钱快,成名机会大。”
兰烛摇了摇头,“我就适合唱戏。”
江昱成:“我看你不怎么适合”
兰烛蓦地抬头,想从黑夜里找到江昱成的眼睛,“是他们找到我,不是我找他们,您要生气,也该生他们的气。”
江昱成沉默了一会,而后从嗓子眼发出淡淡的一声轻笑,“现在,是你自己在生气。”
他从黑暗里出来,走到她面前,看着月光下她白净的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脱离的稚气,才反应过来,她才十九岁。
再多的经历仍难完全掩盖少女的心境,他不过是激她两句,她就跟只护食的野猫子一样,恨不得立刻向他展现她的利爪。
即便这利爪在他看来,只不过是跟挠痒痒似的闹着玩。
江昱成看了看回廊里放着的几个包装好的盒子,又看了看被兰烛藏起来的破损的袖子,“走吧——”
他留下一句之后,不回头地走了。
兰烛站在那儿反应了一下,没说话,跟上。
他走到外头,上了车,司机拦下兰烛,领着她上了另外一辆车。
兰烛坐在车里,看着前面那辆开的不疾不徐消失在夜里的车,不知道江昱成要带她去哪儿。
等到穿越那城东的四合院落群,打弯上高架之后,兰烛才看到城市的灯火在一刹那亮起。
那晚,她第一次知道,这座城市除了厚重的历史和沉淀的艺术,还有无尽的奢华。
*
车子最后停在南桥码头旁边的意式建筑楼层的地面停车场上,司机停好车请兰烛下来,兰烛刚迈出车门,就看到射灯下平整的鹅卵石铺满的小道上站满了一排人。
兰烛这才看到门楣上那极为不显眼的一行意语的标牌。
领头的男个男人西装熨贴,身上也是上好的料子,戴着双白手套,见到来人了,忙起身过来迎接,说着不该劳烦江二爷过来,要什么指定让人送过去,又想起他半个月前让助理过来定了一身高顶,唯恐他是等不及来追究了,忙把身后的销售叫过来准备一个个地都骂一顿。
最后还是江昱成拂了拂手,“你给她挑几身吧。”
那个领头的主管这才看到身后的人,他打量了一圈跟司机站在后面的那个姑娘,穿着普通甚至有些潦草,看惯了珠光宝气的他一下子没看到人也正常。做他这一行的,看行头比看人要专业,那姑娘虽然衣着一般,但气质清冷如兰,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拍手,鱼惯似地游到兰烛身边,“这位小姐,要不,我带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