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公想到这里打了个寒碜,他亲眼目睹皇上在宫庭的正中央,在宫人官员来来往往的太和殿门口,亲自动手一刀一刀剐了那个宫人。
点滴鲜血溅在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就像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样。
血腥味在太和殿广场弥漫了整整三天,其中还斩首了好几个御史台叱责他暴戾的官员。
那时和公公都感觉皇上疯了。
也就是那次,在救世之女事件后消失沉寂在世人眼中的小越大人,第一次入了宫。
入宫时一头白发,清冷孤寂,冷得更加像仙人。
无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守在殿门外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皇上不准其他人进去,打得非常激烈。等到和公公以为里面终就会打死一个,守不住了准备抗旨去找越相时,门开了。
一身是伤的小越大人出来领旨升官。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圣旨,被关在天牢的宁家公子,周家世子爷,还有一系列跟救世之女有关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彼时南苻王兵起,又都纷纷去战场的去战场,官居要位的每日点卯上朝。看似一片蒸蒸日上,其实和公公身处这些天之骄子朝廷要员之间,感觉更多的却是死寂。
宫内宫外都是。
随着东陵的版图一天天扩大,皇上也愈发阴冷低沉,甚至喜怒无常。那段时日,和公公感觉皇上哪天会突然自裁,会一把火烧了整个宫廷也说不定。
他从一个圆滑嬉闹的人,硬生生被逼成如今沉稳寡言谨小慎微的和公公。
至于他们为何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和公公不知道。不过,皇上开始有人气,还得从抓到前淮南王世子南容瀹说起,从那以后皇上精气神就来了。
他开始频繁和小越大人斗嘴,明明之前君臣二人一句多余的话也无。每次都是皇上先挑起事端和小越大人吵架。牙尖嘴利用词恶毒堪比市井泼皮无赖。
想到这个和公公捂脸,若说他不重视小越大人为何许以高官重权,越氏一族的荣耀和势力比先皇时更甚。
那又每次都吵成这样。和公公还记得小越大人从最初的愕然,到被气到脸红脖子粗拂袖而去,到如今的面无表情犀利反击,完全不顾君臣伦纲。
他心中清冷若仙,克己复礼的小越大人一去不复返。而昨日是小越大人开始还嘴后少有的被气到拂袖而去,天微亮就启程走了。
看来皇上嘴毒的功力又见长。
“越鸿煊那厮走了?”越君霁问。
和公公暗地里露出果然的表情,“回皇上,小越大人清早就出海了。”
越君霁闻言冷笑,他青丝披散肩头,眼中还留有噩梦的余悸,嘴里的话刻薄无情,“是游回去的?”
和公公小声道:“回皇上,是左校尉安排的船。”再怎么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怎么可能游回去,皇上又任性了,和公公在心中吐槽。
越君霁看着低头弓腰的小和,凤眸渐渐眯起,“朕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和公公听出了越君霁声音里的杀意和警告,心中胆寒:“皇上恕罪。”
越君霁没有说话,直到和公公以为自己这次终于要被拉出去斩了时,才听到上面懒洋洋的轻哼一声。“请罪的倒是快,起来吧,下次再敢违逆,不用来见朕。”
“是,是,谢皇上不杀之恩。”和公公这才擦了擦汗爬起来。
看来皇上是不打算追究,只是心里不爽,这连左校尉都没有处置。
这一天天的心惊胆战,什么时候是个头。
越君霁起身来洗漱穿衣,和公公在旁边站着,他知道自家皇上从瑞王时就不许其他人接近他,内务起居都自己来。
“再下一道手谕,让越鸿煊即刻滚回京城,不得在外逗留。”越君霁说,这个意思就是邑云城也别待了。
和公公疑惑,把小越大人气走,然后又赶回京城,皇上这是想做什么。不过,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是,奴这就叫人发手谕,应该追的上。”
“不,等他明天到了邑云城再发。”越君霁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只千年狐狸可不好糊弄。
这时门外的侍卫进来道:“禀皇上,南刖圣城的人快到了。”
越君霁闻言黑眸一亮,俊美非凡的脸上少见的出现笑意,尽管一闪而过若昙花一现,和公公心惊不已。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摆驾。”越君霁说。这是要亲自去迎接的意思了。
和公公更加惊讶了,这快要战败的国家,有何能耐让皇上千里迢迢来到这无名小破岛,还亲自去海边迎接。
另外一边,已经出海了的越鸿煊。
日出东方,船只迎着日光驶出。从早上出海时,越鸿煊就莫名心慌,胸腔中密密麻麻的隐痛蔓延。
他好像听到有人哭着喊哥哥。她在喊救命,喊着疼,好疼。
午夜梦回间他已经很多次梦见那日身穿红色嫁衣的她在他怀中喊疼了,每每痛到呼吸都困难在睡梦中惊醒。
潋滟的眼眸低垂,越鸿煊脸上一阵苦笑,怎么今日那么早就开始痛了。这心绞痛的毛病或许会伴随一辈子吧。
不过越鸿煊甘之如饴,只要这样他才能感知她的存在,他不愿像宫中那个天天麻木不仁,阴沉冷硬的家伙一样行死走肉的活着。
越鸿煊想到越君霁眉头皱紧。
“公子可是又心绞痛了。”旁边的仆从看见越鸿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就知道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仆从一边熟练的拿帕子给越鸿煊擦额头的汗珠,一边抱怨道:“皇上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对别人都冷淡淡地,单单对公子言辞恶劣。这次恨不得昨日就把公子快点气走,这破岛上有什么值得公子待的,哪里像个一国之君做的事。”
他擦着却被越鸿煊突然推开,“调转船头,回去。快!”
越鸿煊清冷的脸上少见急色。